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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EPISODE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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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Visitor on the Mid-Autumn Night (II) • 月圆夜的访客(2)
“波澜,想吃什么零食?随便点,我买单!”
坐在超级市场点单区的我们,喝着咖啡,看着桌面上方立体显像的货品价目单。点单区里灯光幽暗,只在桌子下方有一圈荧绿的夜光灯,因而桌子中央区域由光束腾空显示着的虚拟商品格外逼真。
“我不吃零食。”我喝了口咖啡,说道。
“怎么可能!女孩子不都是小馋猫嘛!不要矜持,爱吃什么点什么!跟我有什么客气的!”凯特勾住我的肩,笑得暧昧。
我扭头看她,一小时前还奄奄一息,现在又变得生龙活虎,真该感叹一下她的恢复能力。
“我真的不需要。你想吃的话自己买吧。”我站起来,推掉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坐到了对面。光束阻隔在我们间,让我觉得自在了些。
“怎么搞得跟苦行僧似的!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凯特却伸手挡住桌上立体成像的光线,探身问我。
我看着她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又变得美艳动人,莫名心烦。垂眼喝了口咖啡道:“你把货单给遮了我还怎么点?”
“嘿嘿!这才乖嘛!多吃点才有营养啊!看你瘦的!”她挪开了手,“饼干之类的需要吗?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充充饥!”
“嗯。”
“巧克力呢?可以补充点能量。”
“哦。”
“啊!薯片是我的最爱!你要不要?”
“好。”
“牛肉干吃不吃?我喜欢这个牌子的!”
“行。”
……
我呆在桌子中央那道光线后打了个哈欠,随凯特爱买什么买什么。反正那些都是她爱吃的,我只是她挥霍零食的一个幌子。
“你有没有缺什么日用品?我也一并帮你买全了吧!”在采购了一大摞零食后,她又转战下一个目录。
“没有,家里该有的都很齐全。”我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道。
“啊?你纸巾、卫生棉之类总会用完吧!难道这些基地也请人替你买好了?”凯特又按下了那道光,睁着大眼惊讶地问。
我抬起眼看她,觉得跟她谈论这种问题有些奇怪。
“暂时够用了。”我直起身,答道。
“那也买些吧!总会有用完的时候啊。你平时用什么牌子?”她继续在那些立体虚拟商品中开始搜索新目标。
借着面前光幕的掩护,我摸了摸脸,觉得微微有些作烧。她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管我这些!
“嗯!这些够你用大半年的了!还需要什么?保险套需要吗?”
我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这次换我压下了那道光束,直直地盯着她。她怎么从来没有做老师的自觉?
“怎么了?女孩子应该学会保护好自己,这是很正常的事。”她答得理所应当。
“可我没有□□的对象,你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多买一些。”我的语气很冷,说完,便站起身掉头走出点单区。
凯特,不知道为什么,身为上尉的她,却总做些不靠谱的事。丢三落四,做事不计后果,啰嗦,烦人,随心所欲,外加十分有问题的生活作风!这些全是我不喜欢她的原因!如果今天没有我救她,她就死在阳光下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老师!
“波澜!等等!”
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可还是被紧追出来的她拉住了手臂,我抬头看她,不想和她说话。
“那个……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所以……我卡里的钱……那个……买单……”
我盯着她好一会儿,最后将自己的卡拍在她的手上,继续掉头走人。
遇见她真是我的荣幸!
“喂!你别走啦,不行啊!要有你的指纹才能付款啊!波澜!等等我!”
我没有理她,继续向前走。可走了几步后还是停了下来。
有时,所谓无奈的事就是当你退了一万步来接受一个你所厌恶的结果,它却得寸进尺向你讨要那第一万零一步!
“我的天呢!你的房间除了白色还能找出第二种色彩吗?”凯特进了我的公寓门后就大发感慨,“住在这种地方,不觉得阴惨惨的吗?”
我将从购物中心买回的大包小包提到厨房,开始往冰箱里送东西。
“哎呀!这么大的女孩子了,真不会过日子!怎么衣服乱扔呢?难道就等着我这个保姆来替你整理!”
鸡蛋、牛奶、薯片、甜麦圈、培根、黄油、芝士蛋糕、巧克力、葡式蛋挞……我一件件往冰箱里塞。
“啧啧!你连衣服居然也都是白色的!真佩服你!女孩子应该穿些活泼点的色彩才惹人喜爱啊!”
速冻水饺应该放在冷冻层……橙汁放在保鲜层……活鱼?我皱眉看着那条在盒子里翕张着鳃的鱼,把它取了出来。
“怎么就这么几件?你的衣服也太少了吧!说句实话,相比起来,你的校服在你这堆白T恤里还真算是不错了!”
这鱼应该怎么煮?直接放水里烧吗?正当我对那条鱼无从下手,鱼却甩了下尾巴,把水溅在了我脸上。我一把捏住了它,渐渐收紧手上的力道,对它的无理很恼火。
“32A?不会吧!你难道不再发育了吗?我告诉你哦,胸部对女人而言很重要,平时要多做扩胸运动,这样才能发育得好!”
我感觉到鱼的生命在我手下一点一点流失,但它却依然不依不挠扑腾着。我放开了手,对眼前这条鱼莫名愤怒。取出刀,想找个恰当的部位砍下去,鱼的挣扎愈加强烈起来,仿佛知道自己即将被端上餐桌的命运。
“早知道就再替你买些木瓜回来了,听说有丰胸效果呢……哎呀!这椅子好舒服!藤制的吗?看上去很名贵呢!”
她的这句话尖锐地飞入我耳,我的指尖刺痛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放下刀,冲到了凯特面前。
“起来。”我压抑着自己对她低声说。
“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切到自己了?”
“起来!”
“怎么回事?我看看!”
她来拉我的手,我反握住她将她一把拉起来。
“疼!放手、放手!你到底怎么回事呀?”她一脸无知地看着我。
我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看这那张被她坐过的椅子,平息内心的焦躁。吸了口气:“我不会杀鱼,你来。”
凯特去厨房了,我站在原地冷静自己。伸手想要抚摸那张椅子,但指尖滴落的鲜血又唯恐玷污了它白色的纯洁。凯特她也同样没有资格!
这里封存着我与司令间曾发生的一切记忆,因为有它,我才能清醒地想起与他的故事并不是我的幻觉。我明白,这些回忆已深刻在了我年轻的生命里,永不会磨灭了。尽管,它们只是回忆……
“快来快来!品品看我的招牌菜色!咖喱鲈鱼、咖喱菜心、咖喱炒蛋、咖喱番茄牛尾汤。”
我看着满桌金灿灿的菜,没什么胃口。
“别小看这个,很好吃的!拌饭味道更是一绝!要我替你拌吗?”凯特作势要来拿我的碗,我挡住了她。
“不用!我自己来……”
我吃了一口鱼……这味道确实是……一绝!
“那个,你今天有买速食面吗?”我无奈地问。
“没啊!那个没营养!干嘛?这些不好吃吗?”凯特喝了口汤,“嗯!很美味呢!”
“哦……”我有点恶心。开始低头吃饭。
“怎么只吃白饭呢?来,啊—张嘴!”凯特突然夹着一根菜心送到了我嘴边。
我向后退了退。她的举动怎么总能易于常人?!“我自己会夹。”我说。
“来嘛,我都喂到嘴边了!”她又向前送了送,语气就是像在照顾一个三岁婴儿。
我嫌恶地别开脸:“我不是小孩子!”
“哟!还不是小孩子呢!整天耍小孩子脾气!要多吃蔬菜知道吗?来,张嘴。”但在她的声音里我听见的依然是甜腻的哄骗。
“够了!”我对凯特实在忍无可忍,一甩手打走了她的筷子,愤怒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
但我发现凯特并没有看着我,她的眼神落在……
我一回头,看见那张白色藤椅上落下了一扫刺目的金黄。
我的脑中轰然炸开,下一刻冲了过去。
“你怎么用衣服擦呢!给你纸!”
我跪在地上用衣襟擦着那道咖喱留下的痕迹,挡开了凯特递来的纸巾。
为什么擦不掉?看着那道渗入椅子里的金黄,我心里像扎进了针般刺痛,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它从我的眼中抹去。
一旁的凯特来拉我,似乎还在向我道歉。可我不想理她!我讨厌她!我不要再听到一句她的声音!我的世界里只要有司令就够了!
拼命地想把痕迹抹掉。关节摩擦着藤条,渐渐红了起来,但我感觉不到疼,脑中只有疯狂的念头,我不想在我与司令间落下瑕疵,也不许别人来破坏我们间的关系。
“波澜!不要这样。”下一刻凯特大力地摁住了我的手,我感到自己的骨头几乎被她捏碎,“我知道这张椅子是司令给你的,你很珍惜它。可现在既然已是这样,你就该接受现实,别白费力气。”
“闭嘴!”我甩掉她的手。都是她,她就是我和司令间的阻碍!
“波澜!别孩子气!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留着这椅子根本就是自寻烦恼。是时间认清你与司令的关系了。”
“认清什么?”我停下手,转头愤怒的看她,“你要我认清什么!”
“其实你心里清楚的。起来吧。”凯特来拉我,但被我挣脱掉了。
“我和司令的事情不要你管。”我抠着那道痕迹,心里也像被人用尖锐的指甲划伤一般难受。
“我也不想管!但饭总是要吃的!起来!”凯特强硬地抓起我的手臂把我拖回了饭桌,“别忘记你的身份!好好把饭吃了,这是命令!养好体力,一会儿我会给你打一针抑制剂。”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只听凯特舀了碗汤放在我面前继续说:“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呢!以后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有,那椅子……明天我找人来帮你把污迹去了!”
草草地把晚饭解决了,凯特去厨房洗碗,我急忙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房间。阳台上温热的气息像人的呼吸,但这里没有那恶心的咖喱味,让我觉得舒服了许多。
不明白凯特今天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基地从来没有给员工所谓的假期。几天前她还生气挂了我的电话,她既然也像我讨厌她那样讨厌我,又何必到这儿来烦我?
满月像一只大金盘挂在天际,夺去了所有星辰的光华魅力。但在它的身上终究还能看见坑洼的阴影,就像给一件原本完满的事情泼上了不深却永不磨灭的污迹。
或许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事情吧,造物主手下的月亮尚且如此,人与人的情感更难全了。我先前心头的难过渐渐在月光下平静,但开始觉得自己像被浸在水里,无法了解身边的变化,也变得看不清自己的情绪。
“心情好点了吗?”
我的肩膀轻轻被人勾住。
但我别着脸,不想再同她说话。
“就这么讨厌我吗?”凯特问。
“嗯。”我答。
“确实呢!都写在脸上了。”凯特捧起我的脸,笑靥如花,“这可怎么办?被自己的学生讨厌,我这个老师果真不合格。”
我侧着目,逃避夜色中凯特墨绿色的眼睛。她不是认为我做错了吗?她不也讨厌我吗!不合格的是我,怎么是她!
“说实话,两个月前初见你,我真是对你没什么好感。冷漠、孤僻、乖戾,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容易相处的小孩。但是渐渐地,当我越来越理解你的处境和想法时,开始心疼起你来。”她抚摸着我的脸,带着暖意的语气继续对我说,“在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十四岁的自己。那个永远追随在那个高大男人身后,把他当作毕生目标,甚至认为拥有他就拥有了全世界的小女孩;那个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却总被他挡在门外独自伤心的自己。当被他遗弃时,我恨他,更恨全世界,我开始封闭自己,也谢绝一切来自他人的关爱……我们其实是一样的,波澜。不同的是,我追随的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而你,是在你心中早已等同父亲的司令。”
“父亲?”我抬起眼看着凯特。
凯特笑而不语,转而摸了摸我的头:“这样的情绪无法说是对是错,但是为了他而拒绝全世界,把自己孤立了,自己会活得很辛苦。”
不知为什么,我第一次在凯特身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她的手心传来的温暖渗入我的心,直抵那处最柔软的角落。
“今天真要谢谢你!”她突然说。
“什么?”我不明白她需要谢我什么。
“嗯……我是说,你救了我的命啊!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她笑着一把把我抱进怀里,拼命的揉着我的背,“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我抽了抽嘴角,凯特真是个难以让人喜欢起来的女人。挣脱出她满是甜腻香气的怀抱,我转身逃进屋,可下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副精致的眼镜与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针管。
我走过去,指尖绕过针管拿起了眼镜。
“这是你擅自向资料组订的东西,顺带给你送来了。也不和我商量商量,还真不把我这个上尉放在眼里啊!”凯特在身后悻悻地说,语气里已找不到让我怔仲的温柔,仿佛先前与她的谈话是我的幻觉。
“谢谢。”但我还是比较习惯这样的她。
“您太客气了……”凯特走上来,故意重拍着我的肩,“但要提醒波澜小姐一点,晨树没有您想象地这么容易对付哦。”
我转身看她:“你跟他很熟?”
她笑得暧昧:“何止熟啊!都熟得烂了。可怜的晨树哟,高傲如他却要被拿来利用!呵呵!真想知道他发现被自己的学生利用后会是什么表情。”
我向来对她话里有话的表述方式不做深究。“我不会让他发现的。”我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对你我当然放心!”凯特摆着手,努了努嘴,“这上面安装了最新型号的微型摄像头和遥感数据读取器,电已充足,足够用一星期了。”
我折叠起它,放回桌上。犹豫着伸手想去碰那支针管,却被凯特抢先一步拿了起来。
“那接下来就完成我此行最后一个任务吧!”她边摇着针管里的药水边说,原本无色的液体变成了亮黄色。
我垂下目,该来的终究逃脱不掉,看着凯特从那支针管滋出的液体,我咬了咬唇。
“这是两个月前你试用过的一种抑制剂,里面的活性酶能用于抑制你特殊的肾上腺素,一会儿可能会有些不适症状,你会……”
“我知道……”我打断她,低下头,手抓住了衣襟。
凯特走上来握住我的手:“不要害怕,这次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我就不能不去体检吗?”我垂着头问,刘海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真的想退缩了,那样的感觉体验一次就够了。
她捏了捏我的手心,平静地说:“我们不清楚对方是否也在进行相同的计划寻找你,如果答案是是,你不去参加,你就率先暴露,这样一来我们就被动了。”
我吸了口气,坐下来,把手臂搁在了桌上:“来吧。”
“波澜……”凯特皱眉看着我,把我拉到她怀里,轻拍着我的背,“还是去床上躺着吧,会好受些。”
“有区别吗……”我低喃。
“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吗?”凯特抬起我的头,让我对视她的眼,她碧绿的瞳仁像是一汪深潭,而我就像漂浮于水面的浮萍。
针尖刺破我的皮肤滑入血管的一瞬,我听见了血肉破碎的细小声音,然后看着那管透明的液体渐渐压入到我的血液里,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漫布到全身。
我捏着凯特的手,渐渐紧张起来。
很快,药力就上来了。我的视力率先模糊起来,像蒙上了一层黑纱,视野里的东西只剩光影的轮廓,隐隐绰绰。然后黑纱越来越厚,遮住了所有光明,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同时我的听力也开始下降,凯特原本在耳边低诉的安抚变得像是远方的呼唤,渐渐地,声音细小到不可辨识。我挣扎着想要在黑暗中留住她的声音,但很快沉入了一片死寂中,我的听力也消失了。
那一刻,我的恐惧在瞬间蔓延,想喊她,自己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在无声的黑暗世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凯特的手,但我清晰地感到触觉也在一点点流失……
这药就像是在一刀一刀凌迟我的心,让恐惧噬咬我的意志,让我看着自己的感觉一个一个被夺走,却无能为力。
最后,我终于丢失了所有感官。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我。闻不到凯特身上玫瑰花香的香水,感觉不到她胸口传来的热度,我甚至不知道她还是否抱着我,或者已扔下我返回基地……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呼吸,我就像是只游魂,在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一切的黑洞里沉浮。漂流。消散。衰亡。
寂寞?
一个可怕的词突然蹦入我的脑中。
是的!我害怕寂寞!我如同所有的人类一样害怕这个东西!
原来寂寞不是别的,它渗入在人的灵魂中,寄居在人的思想里,当一切遮掩灵魂的外衣被剥去,暴露在空气中,它就像得了催化剂一样开始蚕食人心……
等到失去了意志,我是不是就要永远消失了?
不!我不要消失!我不要一个人流亡在无边无际的寂寞中……谁来救救我?
呵呵!这里不是很好吗?这里没有人知道你是个怪物!不会有人再想杀死你了!一个狡猾的声音在我的意识中响起。
你是谁?!
我是你啊!你不正在逃避这肮脏的世界?逃避虚伪的人类吗?在这里空无一切,不正合你意?
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再有人陪伴我……
你需要谁的陪伴?谁能陪伴你?!他们都不是真的陪着你啊,只是躯体与你接触着,可你不觉得那些很脏吗?
脏……艾米摸着我的脸,她的手好软……克莱恩,他抓着我的手臂时手心滚烫,像是握着一个太阳……凯特抱着我时,我在她身上找到玫瑰精魂的香气……他们脏吗?
不脏吗?!你讨厌被人触碰!你讨厌同人说话!你不需要朋友!你不害怕寂寞!这些不正是你心中所想的吗?
不!我害怕……我害怕寂寞!我想要人陪!
白痴!没有人会陪你!
有的!司令!司令他一直陪着我……
你这个大笨蛋!还在想司令!他早就不要你了!
你胡说!司令他会保护我!……司令!救救我,我是波澜!救救我!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讨厌你,不会再来救你了。你一直活在他的保护之下,现在他离你而去,你就像只傻瓜一样不知所措。是他给了你寂寞,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接受啊!
不!我不要听你说!你走开!让我出去!
我走不开,我同寂寞一起住在了你的心里,我了解你,因为我就是你,只是我不是害怕寂寞的胆小鬼!
不!我不是胆小鬼!
你是!胆小鬼!他不要你了!所以你寂寞!他不要你了!!
不!
我一把扼住了发出那个声音的喉咙,像捏着那条鱼一样,渐渐收紧手上的力道,我不要她再发出一个音节!她的面容渐渐在我眼前清晰,同我一样的容貌,苍白的脸上因窒息而泛紫,但她的嘴角却挂上了妖冶的笑。
我讨厌那样面容的自己!我举起她,在指尖加大力道,嵌入她的肌肤。她的气管被我捏碎,猩红的血从她的嘴中和白皙的脖颈间溢出,沿着我的手臂流下。她的头像掉线的娃娃一样耷拉下来,然而我在她死亡时变得残酷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残酷的面容,我恐惧地放开手,她突然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满手的鲜血。
周围寂静地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开始疯狂地奔跑,我不要再留在这里!这里让人变得可怕!……为什么周围这么黑?有谁可以救救我?救救我!
司令,请你救救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不理我……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一场没有尽头的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与黑暗的挣扎中渐渐感到有人在轻拍着我,我模糊的意识已想不起他是谁,也不能知晓他在拍打我实体的哪一部分,但那有节奏的拍击却像是赋予了我心跳,让我有了生命的感知。
很快,在黑暗中我看到了一扇白色的门,从那里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浅吟低唱着一段熟悉的旋律,我想不起在哪儿听过这个曲子,只感觉她的声音让我安心。我在黑暗中狂奔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专注地听着。那歌声悠扬婉转,像在洗礼我被污染的灵魂。
我的感官渐渐明了,意识在混沌与清晰中徘徊。一切知觉回归到了现实,感觉到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胸口,在我耳边哼着那首轮回的曲子。我艰难地握住她的手,想睁眼,眼皮却很重,迷迷糊糊中听见那个声音告诉我: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我在那个声音中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是翌日两点。
我瘫软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突然想起了凯特。急忙下床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她却已经离开。
窗边的藤椅上留了一张纸条。
When the voice lost its memory, just let it go.
When your treasured doll dropped in the river, just let it go.
When the story between you and him came to the end, let it go.
Rose’s a new gift from me.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纸条下,那道浅黄的痕迹上一朵金色的玫瑰娇美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