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 away in long dynasty》珩夕

1、第 1 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罥烟眉眼的女子隔着无限漫长的时光朝我伸出了手“你明白我的心吗。明白，我爱他的心吗？”

　　“西施，我们走吧。”温柔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我条件反射地抽手，推了他一把“你是谁？”
　　“西施，别闹了。我是范蠡呀。”他拉着我走出门口，屋外的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他回过头，眼睛眯成弯弯的弧线“你不是也想快点救你姐姐出来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一刻，我忽然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那么、那么清晰地回荡在胸口。
　　珠翠堆了满头，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摇曳出月光的样子，暧昧不清。我回头，死死的盯着桌面上的梳妆镜。西施？！他叫我西施？！沉鱼落雁的那个西施？
　　镜中的女子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与我对视着。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蹙眉。雾一样的容颜在记忆里却分毫毕现地被描绘出来了。她曾经朝我伸出过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明白我的心吗。明白我爱他的心吗？
　　是爱范蠡的心吗？
　　一定是的吧。
　　“你会带我走吗。”我拽住范蠡的袖口。金子一般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下，举手投足间一片明媚。
　　“会的。”他伸出手，掠过我的鬓角“等复了国，我就带你回苎萝村好不好。”
　　他那么温柔的说着，不为什么我就相信我们会永远。
　　你在我身边，就是永恒。

　　吴宫的台阶长得很惊人。我拾起裙袂，一步一步轻轻的往上走着，觉得那黑曜的石梯仿佛是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梦魇。
　　梦里，谁爱上了谁。谁又离开了谁？
　　石阶的顶端，有着连绵不绝的宫殿。泥金的帷幕重重叠叠，如同一场声势浩大的盛宴。太阳的光芒直刺入眼睑。黑衣的男子站在彼端，世界上所有的花朵忽然都失去了颜色，单调零落。世界上所有的歌声忽然都失去了翅膀，无法飞翔。天地间唯有他，黑的如同泼墨般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眼眸是海藻似的幽绿，漫天铺地地溢满了我的视线。海藻在万米深的水底疯长，划破暗夜，喧嚣而猖獗；越过了我，冲往不可预知的彼方。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背后匍匐在地上的两个人。两袭白衣，像是薄如蝉翼的未来，近在眼前，却遥远得如同千里之外。
　　“你是西施？”他微微的眯起了眼“月的妹妹？”
　　我颔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月是谁？难道真的就是范蠡口中我要救的姐姐吗？我回头，恰好撞见白衣的女子抬起了头。只一眼，我就明白了。她一定是我姐姐——小月。只有我的姐姐，才可能跟我长得同一张脸。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两张脸，在瞳孔里重叠，消失了时光的印记。
　　“我是夫差。”他一把拽过我，目光从我的脸上剐过。那一刻我忽然想要退缩，透过那汪洋一样深不见底的绿，我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可又一瞬间便消失了。头像是要裂开了一般的生疼。我一定见过他们的。无论是小月还是夫差，我们以前一定有过什么故事，可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像是凭空消失了的记忆。
　　记忆，像是凭空消失了。
　　“你们走吧。”夫差转过身，墨色的衣袖划过我的眼睑。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抓得我的腕间一片冰凉。
　　白衣的男子慌忙拜谢，拉着小月逃也似的地离开了。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漆黑的眸子仿佛没有焦点。那么那么漆黑的颜色，如同死水一般的安宁。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她一直想要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落墨般的背影。
　　那个在秋风之中寂寞得荒芜的背影，一分一毫地刻进了我的心中。

　　宴会
　　馆娃宫里泥金的帷幕重重叠叠，让人一不留神就迷醉在笙歌中。
　　“你怎么不喝酒。”幽绿的眸子凑到我跟前，手里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混浊不清。我抄起酒杯，辛辣的液体灌下喉咙，蒸腾而上的热气散入四肢百骸。
　　“就是，这样才像她。”夫差满意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仰起头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我木着脸，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西施毁了吴国。小学的时候学过的课文。
　　这个泱泱大国，真的会毁在我的手上？
　　“阿月，你不要走。”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夫差的手指颤抖着笼住我的脸“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我身边了……”他的脸一点一点的凑近。我想都没多想，一巴掌甩了过去。
　　夜很深了，歌舞的人都散去了。硕大的殿堂上，只有我和夫差两个人，无声的僵持着。
　　“你不是她。”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着碎片绝望的呻吟。“她不会有这么嚣张的眼神。”眼中纠结的海藻失去了活力，黯淡的沉淀了下去。
　　我左手执壶，右手握杯，不紧不慢的斟酒，再仰起头把酒灌进身体里。
　　冰冷的剑刃贴着脖子，我侧首，看到了剑身上繁复的花纹。
　　“大王。”我推开他的剑，喝了一口酒“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将一杯酒凑到他的嘴边，笑容暧昧而妖娆。“你不就是喜欢我姐吗。”我看着他微微收紧的瞳孔，放声大笑“我早上就发现了。不用听都知道。”
　　尘嚣看不见，你沉醉了没。舞步飘移在大厅，广袖缠绕成巨大的圆圈，圈住了时光的沙漏。
　　遗忘的谜语被提起。谁拾起了童年抛下的手绢？
　　故事刻画在旋转的指尖。是谁，在痴痴的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