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苍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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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一进外厅就看见上官鸿信手上的盘子落地，整个人也控制不住的往前倾，把人接到怀里一看已经没了意识，俏如来不知所措的喊他，“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公子开明跟在俏如来身后，表示看得很清楚，“我感觉他是头撞在你的佛珠上撞昏过去了——”
凰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走到了他们旁边，抿嘴笑了起来，“是术法，他刚刚中招的时候我有察觉到，不过——策君说的可能是另一个理由。”
怀里的上官鸿信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一般看不出什么异样，公子开明略通术法检查了一下，他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断云石结晶，说：“这东西好像有古怪。”说罢便把那段晶体丢了出去，“好像盯着它看一会儿会落入轮回之镜。”
“那是什么？”
“心魔幻象的一种吧，术法里比较常见，不过不清楚这个的术力有多强。”公子开明托腮，建议道，“我们把他放在一边，等等他说不定就自己醒了。”
俏如来半信半疑，自己又实在有些心力交瘁，刚刚师兄是不是想跟我说师尊的情况？
他安顿好上官鸿信，又凑到默苍离身边，“师尊？”
“去休息，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公子开明的这个私人住所实在是容纳不了这么多人过夜，俏如来躺在上官鸿信旁边的那块地板上连张毯子都没有铺，从闭眼到睁眼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坐起身拨开窗口的挡雨的油毡，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
上官鸿信还没有醒，他的心往下沉了一下。他望了眼对面师尊躺着的地方，烛光昏暗看不真切，更无从得知，人是醒是睡。俏如来极力压下不知来由的心慌，察觉到雨夜中除了风雨的声响还夹杂了其他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在他脚底的地板下面。
是有地窖吗？俏如来循着光亮掀开竹席的一边，摸索了一会，找到一个活门拉开，是一个竹梯，里面隐隐有烛光摇动。
俏如来顺着竹梯爬下去，果然是个地窖，只是两侧放着的都是满满的书册，公子开明果然在这里忙上忙下。
俏如来开口“策君？”
“俏如来啊，”公子开明大概早就听到他下来的动静，“我检查一下书窖，这些个书本啊最怕这种天气啦，有个什么漏水的就糟糕了。”
俏如来走近瞧了瞧那些书，有许多佛经，还有墨家著作，都很熟悉，“这些都是策君从师门继承来的？”
“啊，什么师门啊，我们这一支人丁单薄啦，而且一向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传承下来也就这些藏在这里落灰的书，不值几个钱啦。”
俏如来摸摸下巴，“那倒是跟我差不多了。可我连书都没见到。”俏如来若有所思，墨家典籍他大多是只听过名字，尚贤宫的藏书他连借阅都做不到，“不知这里的墨家典籍和尚贤宫比如何？”
“重要的都有吧，但细节保留应该差得远，你去问大奶啊。”
“我能拿几本上去看吗？”
公子开明做了个随意的手势，随后补充道，“你可以问啊，你师尊或者凰后对尚贤宫的藏书不应该都是如数家珍吗？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俏如来摇摇头，“他们知道未必会告诉我，告诉我的未必是全貌，不如我自己看。”
“上官小妹针对的是整个中原墨家传承，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那么戒备同志做什么？”公子开明好奇。
“我们......目标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俏如来没说，公子开明也没再问。当然不一样，他们，默苍离，俏如来，凰后，公子开明，上官鸿信，对他们这群墨家或者和墨家有关系的人来说，对方要的是诛魔之利，成功的话，俏如来损失的可是他的性命，中原墨家会失去止戈流的传承，就此湮灭也未可知。但对于凰后，她还有尚贤宫和背后的势力，公子开明还有修罗国度的责任，与他们的大局而言，这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
至于俏如来，对于诛魔之利，他不知道师尊或者师兄的想法，但肯定不会跟他想的一样就是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俏如来，对很多事有了自己的想法，别人或许无关紧要，但若是师尊不赞成怎么办？
说白了，现在的墨家四分五裂，他一个钜子连尚贤宫都不得入，诛魔之利如何传承原本就应该是他一个人拿主意的事情。现在有人觊觎诛魔之利，他一个人可能无法抵挡，但这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
俏如来下定决心，心中顿时松了一块，他在书架上搜寻了半晌，竟还寻到了一本咒术相关的书册，想来公子开明对于轮回之镜的了解也是来源于此。
他甚至在上面找到了属于梁皇无忌的笔迹，仿佛是一些注解，在轮回之镜的复杂阵术旁也有几行手写的字迹：映照心灵之术，载于器物则成实体，一面镜中只会出现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是说同一面镜子映出的景物是固定的？不对，如果移动镜子的位置景物会不同，但先前的景物便不在了，变成此刻镜面前的......景物，或者人？
术法不是俏如来的特长，以前总有燕驼龙前辈指点，现在——
他将这本放在一边，继续搜寻自己想要的书籍，墨家，止戈流，诛魔之利，墨狂——
曾经铸造墨狂的时候不只有一条思路，当时的鲁家铸者曾经有过分歧，不止一个试验品......
天色将明俏如来突然意识到让上面四个人共处一室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何况师兄中了咒术昏迷不醒，他抱着书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外面的雨停了，四周窗户上的油毡被卷了起来，空气中满是山林中才有的湿润泥土的气息，晨曦的日光透过林间的枝叶掩映透出点点光斑，甚至他还嗅到了后面飘来的食物香气。
不一会公子开明便端了一锅白粥，和一箱笼蒸好的很像是竹笋的东西。
“哈，很少在这地方招待客人尼，简陋了点，别见怪呀！”
“多谢策君招待。”
俏如来端了一碗粥蹲在默苍离身边摇了他两下，“师尊，吃点东西吧。”
默苍离关节处的淬骨钉昨晚才被拿出去，之前也不知被折磨过多少次，四肢几乎像被人剁掉了一样，稍一移动就是一身冷汗。但他还是坚持靠着俏如来的手臂坐了起来，就着俏如来的手喝了几口粥，俏如来怀疑默苍离大概在心里估算了个能够维持生命体征的量，然后就躺了回去。
“师尊——”俏如来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不愿意默苍离干涉，但他师尊就真的这么识趣的一句话都没有，他心里又不太好受。
“俏如来，你现在是墨家钜子，你的师尊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就是全权交给他处理的意思，俏如来心里是感激的，这是他的师尊对他的信任，或许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毕竟冥医前辈对他说过，师尊收他为徒绝不是要他做第二个默苍离，否则传承的意义何在？
“师尊您的伤势可要紧？您这些年——”
“情报，我会给你，其他的不要多问。”
“......是。”
默苍离告诉俏如来，上官鸿衣有起死回生之术基本上是可以肯定的，通过他和元邪皇的例子便可以看出来，但具体是医术还是术法或者是亡命水相关他也不能确定，但提醒他可能跟羽国的传承血统有关，代价和限制肯定会有但还没有头绪。
俏如来想知道的却是：“公主当年不是自愿去做诱饵的吗？为什么我觉得她——似乎对当年的事情怨恨很深？”
策天凤反问，“你觉得她不该怨恨吗？”
俏如来沉默，当然会怨恨，面对尸横遍野的战场，面对性情大变的兄长，仓促逃离的帝师，没有想到牺牲换来的根本不是美好的结局，而是无限的悲剧，是谁不会怨恨呢？
“但公主真的不知道吗，她那个时候已经是翟先生的弟子了吧？霓霞之战的谋算她应该比当时的师兄还要清楚，不然她无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活下来，所以十年过去了，以她的眼界和格局真的依然沉沦在十年前的回忆中缅怀怨恨吗？这中间总有些不自然。”
“......”默苍离什么都没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俏如来，然后移开了视线。
“我身上还有没有取出的淬骨钉，是完全受霓裳元神操控的，即使是鸿信和凰后也无法取出，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这是她的杀手锏，即使我想瞒她也会主动告知你，你早晚会知道。至于她为什么对鸿信下幻术，大概是因为心软，不想他再做一次选择吧。”
“所以，还是师尊的性命和诛魔之利之间的选择？同样的考题重做一次吗？”俏如来将脸埋进手掌中，显得格外疲惫。
默苍离没有再看俏如来，但在心里纠正，不是重做，这次的天平一端还放着你自己的性命，你忘记了吗？
“师尊，如果弟子失了诛魔之利，您会失望吗？”
“诛魔之利不会失落，无论是如何传承的，”默苍离陈述事实一般的轻描淡写，“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不需要我提醒你。”
诛魔之利不会失落。没错，诛魔之利是不会消失的，无论俏如来最后被谁杀死，或者自然死亡而选择血缘的传承，诛魔之利会一直存在下去，这是事实。两千多年来，诛魔之利的传承不可能没有意外，杀师血继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所以默苍离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像是你以后要像我一样找一个弟子然后让他捅你之类的话。
墨家既然以杀师血继作为传承的方式，那便没留下上任钜子监督的余地，一旦传承责任便全权转移。
所以，“我名苍离。” 孤鸿单飞，寄语无言；默字为音，苍字为色。舍去默字，便是舍去墨家钜子的身份，与墨家再无瓜葛。看似无情，却也是身体力行所谓的一视同仁。
荒谬至极的公平。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