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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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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如今想来,那个初秋夜晚在胡杨的记忆里还是缺乏真实的温度。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处于怎样的状态,自己竟允了那样的一诺。
……你,随我走吧。
随我。走吧。你。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搁在心口翻来覆去两个月,已是无法还原至最初了。
最初。
听到句子的那个最初。任句子在身体里悬浮扩大的那个最初。最终允诺的那个最初。
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给出了答复的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那个最初里,的确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更接近于某种物质或介质,使得自己不仅于过去,即使是现在,哪怕在将来,都会给出同样的答案。
……好。
这样想着,男子闲闲地翻转已然麻痹的身子,换了个姿势。身下干枯的草皮发出细碎的折响。
无论怎样,即使从肤浅的物质层面而言,胡杨还是认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明智的。对于从小便将躺着过一辈子作为人生理想并努力付诸实践的自己来说,皇宫的生活着实只能用天衣无缝般的契合来形容了。
那晚生平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了什么叫登峰造极的生活,才明白原来财富什么的与无上的地位尊严相比,的确是相形见绌了。皇宫的奢华自不必一一悉数,真正有力的震撼还是来自于皇族天赐的权威。
走了一段田边小径,而后坐进马轿,长长的一路,两人未再言语。
下了轿,胡杨一边观览一边暗叹,倒也沉着。就是长公主殿一路上潜移默化的气质转变,让胡杨难以释怀。甚至连用手顺发都不曾,身边的女子已然陌生,这种经历实在是有些复杂到难以名状了。
“长公主殿,您归来了。”
一路上的宫女莫不匍匐扣顶,迎上前来说话的这位应该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光看那芙蓉面,本是妙龄一名,但能历练出这般的沉静如雪,便有些难辨了。声线不温,但也不冷,就是柔和的平淡,却能叫人嚼出筋骨来。
长公主用鼻音和了一声,应该还有难以觉察的一笑,便转向跟在其后的男子。
“那间院子,别混起来。”
甚至没有看胡杨,均对着不知名女子,是吩咐的口吻。说罢便拐进皇宫内院的某处转角,看不见了。
胡杨顿了顿,纠结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这位姐姐……”
“我是殷雪,都称我雪姐姐。”
“……雪姐姐。”
女子浅浅一笑,便是春风起了。偌大一前厅的秋凉便也暖了。
由女子领着,胡杨只觉慢慢沉定下来。独门独院,闲散几处的纸灯硬是亮得通明。一院子樱草还粉得紧,竟立着棵探枝的胡杨树。
“这……”胡杨望向殷雪,见她会心一笑,便把嘴边的话生生又吞回去。
总是会忘了,像长公主殿这样的人,想要在湿润的土里栽活一棵胡杨,就跟调查一个人的身家姓名一样轻易吧。
男子不自知的黯然看在女子的眼里,湿了湿,又清明起来。
配了三个宫女,安顿好起居,殷雪欠了下身便离了,留下满满一院子的不合时宜。
一个胡杨,靠着一棵胡杨。
两个月,再没见过长公主殿。
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