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演出》陶农

30、完整演出-030

　　「起床了，起床了，今天早上9点你有行程。」

　　小天抱紧棉被又翻了一个身，死赖著不肯开眼。

　　再度沉入梦乡後，又被叫醒：
　　「起床了，你要迟到了。」脸上袭来微微凉意，小天起身接起脸上的湿毛巾胡乱擦脸。

　　「开会，开会，为什麽我有开不完的会？阿良又乱接了什麽工商简介的影片，害我每天剪接到半夜，这是人过的生活吗？」

　　发完一顿牢骚，小天走进客厅的浴室刮完胡子，今天要穿的衣服摆在一旁，好想再睡趟回笼觉。

　　「不可以躺回去！要睡车上睡。」

　　小天模模糊糊再度睁开眼，人已经在车上。

　　阳光射在脸上，他完全清醒了：
　　「杜平，你知道我这家客户公司的地址吧？」

　　「嗯。」

　　「喂，下一条路是单行道，你别转错。」

　　「嗯。」

　　「啊！昨天的大信封袋！大信封袋我忘了带！」

　　「放进公事包了。」

　　「太好了。」这天才的记忆力真好。

　　突然想到心虚的事：
　　「杜平，我忘了把你行程带出来，你今天要干什麽？」

　　「11点要进录音室练唱。」杜平有点郁郁，他每天都被老师骂得很惨，那个老师可以想出任何连小天也想不到的言词羞辱他，总之，就是从头到尾被骂得狗血淋头。

　　「开会开会，开不完的鸟会！影片一改再改，明明就是自己钦点的OS，FINAL也可以推翻？军阀时代吗？我还想推翻满清勒！还有、还有，那三个兄妹能不能有点默契啊，一个说要A，一个说要B，另外一个叫我全部重剪？操！」小天一路不停碎碎念。

　　「师傅，你到了喔。」

　　小天下了车，杜平把搁在後座的笔电和公事包从窗口递给他。

　　「离11点还早，你随便去晃晃，开完会如果我还有空就去看你。」

　　「嗯。」

　　「我也要去探班。」约在客户公司门口的阿良走过来：
　　「杜平，谢谢你开车送他过来。」

　　「嗯……，」杜平突然有点害羞：
　　「饿了可以吃。」说完就卷了车窗，驾车跑掉。

　　「好香的三明治，连我都有一盒耶，小天，杜平昨天几点回去？」

　　「半夜啊，比我还晚。」

　　「早上几点起床？」

　　「这……我不是很清楚。」

　　「没错没错，杜平正在暗恋你。」

　　这种话阿良一个星期至少要说上一次，小天根本懒得回应。

　　「你不要还在神游！我以前只会说你们有暧昧，从来没说过杜平喜欢你对不对。」

　　「这倒是，你换新花样了？有排解掉你这烂CASE的苦闷吗？」

　　「我对感情的事从来不会信口开河，以前你们确实有暧昧啊，不过接下来你要正式头疼了。」

　　「怎麽了吗？」

　　「你有看过一个人替你开车打杂，表情还能那麽满足吗？还有……。」

　　「停，就算杜平喜欢我，那又怎麽样？」

　　「那你就要跟他说清楚啊。」

　　「说什麽？」

　　「那天我去你家，杜平在他房间里面玩狗，你还记得我问你，你怎麽回答？」

　　「谁会记得这种事。」

　　「我可记得很清楚，你说你十几年来照顾杜平，就跟杜平现在照顾那条狗没有两样。」

　　「什麽？你要我去跟一个将成为偶像歌手的人说：我把你从小就当条狗看？」

　　阿良心想，不必那麽直接吧。

　　「这种话你说的出口，我说不出口。」

　　「你以前不是说杜平有喜欢的人？」

　　「对啊！他跟他爱得不得了。」

　　「那怎麽又突然喜欢你？」

　　「鬼晓得！」

　　「你不找机会跟他说清楚，小心他爱你不成跟你反目成仇，你们有经纪关系，别搞的太难看。」

　　「唉……我正在打哪一局啊？」怎麽局势变得那麽复杂？

　　「你这个人没心没肺又没肝，麻烦你快去疏通杜平，要他快死心，千万别毁了他演艺事业，算我非常严重的拜托你。」

　　「那我今天就搬出去跟你住，怎麽样？」

　　「对不起，我可受不了你每天上网找樊承江的资讯，还对他的歌声发呆流口水。」

　　「我只是收集敌资，别乱想。」

　　樊承江不就长得跟杜平一模一样，真的有那麽像你的初恋情人吗？

　　但阿良不敢问，〝初恋情人″是小天的死穴，一问出口，可就不是翻脸走人这麽简单。

　　「杜平的事能拖就拖吧。」毕竟也没真的关心杜平的演艺事业，当初只是单纯想让杜平死的轰轰烈烈，希望能让生死未知的湛蓝乾著急，但现在，他18圈还没摸完，又跑去另开牌局。

　　整个心思猛然转移到如何捕捉湛蓝模糊的影子，对这三个人该付出的代价，反而无法像以前一样用心。

　　开回会，小天已经没力气去看看杜平录音情形，现在一切都由唱片公司张罗，助理、宣传就可以把杜平照顾的很好，他觉得不回家补眠真是损失。

　　一回家，竟然看到杜平。

　　「今天怎麽这麽早？」

　　「老师今天的话好少。」

　　「他喉咙痛？」

　　「不知道，他今天很特别，一直说〝再来、再来″，最後说〝出去″，我就回来了。」

　　小天乾笑两声。被赶出录音室？还好今天没去，不然真的很丢脸。

　　「没关系，你本来就唱得不怎麽样嘛。」

　　「嗯。」

　　其实杜平最近唱的挺不错，听阿良说杜平天生就有音感，不过拿樊承江的标准相比，自然还差得远，唱片公司严格一点倒是没错，因为杜平最终还是会被拿来跟樊承江比较。

　　「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带wii一起出门，别把它关成忧郁症了。」

　　小天想到曾经有一次，他在唱片公司听到樊承江以前配唱完成的作品，一个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
　　「真想知道这个人长得怎样？」

　　旁人还白他一眼，好似在说：不就跟你旁边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对於特异独行又爱故弄虚实的人，小天似乎很没抵抗力。

　　他天天望著M传来的简讯，不断猜测对方到底是轻狂多一点，还是骄傲多一点。

　　「啊？杜平你刚说什麽？」

　　「我没说话啊。」

　　「对了，既然要养wii，应该找个时间帮它植入晶片，还要做宠物登记，在台北市没植晶片的狗万一跑掉了，会被捕狗大队抓去扑杀。」

　　「为什麽？」

　　「别老是问我为什麽，我实在听得很烦。」

　　「wii植入的晶片跟我的一样吗？」

　　「喂，你千万别跟别人说，连阿良也不行，你以前脚底那个，是我怕你跑掉找不回来，没法向我老板交差。」

　　「为什麽？」

　　「万一你把wii弄丢了，也不好跟我交待啊，是不是？你以前被我装追踪器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明白吗？」

　　「嗯。可是wii没植晶片为什麽就会被抓去扑杀呢？」

　　「不为什麽，狗没植晶片，万一丢在路上找不到家，谁知道它有没有主人？当然就被当成野狗。」

　　「野狗为什麽要被扑杀？」

　　「你烦死了！你看过狗开店卖你东西？还是看过狗开计程车？一条狗没人养，请问它要怎麽生存？」

　　「我觉得它还是可以生存，为什麽还要扑杀它？」

　　「你不觉得你很烦吗？野狗脏兮兮随地大小便，乱咬垃圾还会咬伤小孩，唉！你以後可不可以别问这种白痴的问题。」

　　「喔。」

　　「还有，以後麻烦你稍微铺陈一下。」

　　「什麽？」

　　本来说好对杜平能拖就拖。

　　小天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忍心：
　　「铺陈一下！不要那麽随便就爱上别人好吗？」

　　「啊？谁啊？」

　　「我。」

　　「爱上你？没有啊。」

　　小天生平第一次对杜平动手，就是在这种场合，这种话题之下，狠狠赏了他两巴掌。

　　「好痛喔，我唱不好老师也会这样打我喔，可是我明明没有爱上你，为什麽你要打我？」

　　「还说没有！连阿良都说你喜欢我。」

　　「我没有。」

　　「那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勤快，还弄早餐给我吃？还帮我准备衣服？还打扫我的房间？说啊！你说啊！」

　　杜平语塞，一时之间难以解释。

　　「现在我要你说〝我不配″，一直说到我喊停为止。」

　　换了疑惑的表情：
　　「嗯？不配什麽？」

　　「後面不用接，这三个字就好。」

　　反反覆覆说同一句话，对杜平不陌生，可是这次小天没限时，他念了很久很久，天都黑了，小天帮他灌两口水，却不让他停止，一脸想著别的心事。

　　杜平还想办法踢踢他，〝我不配″念个没停，杜平连声音都弄哑了，担心明天练唱又有他好看的。

　　小天很久才回过神：
　　「好了好了，记住了吗？」

　　「嗯。」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麽你要偷偷喜欢我？」

　　「没有啊。」

　　「还说没有，那你是太閒了吗？每天替我做这麽多事干嘛？」其实小天无法分辨杜平有没有喜欢他，他苦苦逼问只为了激杜平，想从杜平的反应寻找答案。

　　若要小天自己领悟别人是否动情，真有点为难他。

　　「因为我觉得天才应该要很独立，要动手做很多事情。」

　　冷哼一声：
　　「天才不是这个意思，你究竟懂不懂？」

　　「所以你刚刚打错我了。」

　　「那又怎样？我不能打吗？」

　　「……可以。」

　　「杜平，我是为你好，我知道有时候我失控，为你做一些很夸张的事，我也一直在检讨，为了你好，你对感情不要那麽随便，知道吗？」

　　「嗯。」

　　杜平表情一直都很正常，看来他应该不是喜欢我，是阿良看走眼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明天我会搬走，以後你每天把你的行程表传真到我公司，觉得有需要我陪同的，在上面画个星号，懂了吗？」

　　「懂。」

　　「嗯，很好。」

　　「小天，我想要去买东西，可以载我去吗？」

　　「好啊。」

　　两人又恢复了融洽，杜平一直吵著小天载他去买东西。

　　「快回家吧，明天一早我们都有事。」

　　「我想再逛一下。」

　　「也没看你买什麽东西，喉糖我们家隔壁就有，你竟然要我大老远跑来这边买？你觉得汽油很便宜吗？」

　　「拜托嘛，再载我去别的地方买东西，求求你。」

　　「还真看不出来你搞什麽把戏。」

　　之前误会杜平，还失手打他，想到明天自己要搬出去了，暂时溺爱一下应该无妨。

　　「杜平，饶了我吧，回家吧，连夜市都打烊了，你还想怎样？」

　　「好可惜喔，我还想跑更远。」

　　「不准，你快跟我回家。」

　　两人一回家，小天才发现一件恐怖的事：
　　「杜平，杜平，wii呢？你忘了把它牵回来了，我记得在哪边还看过它，我们快去找。」

　　「可是你不是说，没植入晶片，我们根本找不到。」

　　「找不到也得找沿路找啊！我真苦命，快点上车吧。」

　　「不要找了好不好。」

　　「杜平，累了吗？」

　　「我不想找wii。」

　　「咦？你这小家伙很反常，你真的不去找wii？」

　　「对。」

　　「你怎麽了？」

　　「我觉得它不配。」说完就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