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子的复仇》朱一兔

3、第 3 章

　　“喂喂，湖子，别一直傻傻地听啊，至少也给点评价吧，嗯？重分子乐队的新单曲，唱腔做了调整，配上歌词，总觉得是很特别的一首歌…” 甄鹿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摘下带在左耳边的耳机，转过头看向湖子的脸，很明显，另外一只耳机还呆在湖子的耳朵里。
　　时值下午，天气不怎么明朗，薄薄的一层乌云没什么威慑力地盖住天空的表层，也只是使天空显得更加空洞而已。湖子和甄鹿正坐在操场附近一处花坛的阶梯上，其他的学生此时也散落在操场的各处，乘着这个间隙出来透一口气。虽然天色难免令人有些没精打采，好在也有一阵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来，让人觉得凉快。
　　呼出一口气，甄鹿再次抬起手，轻轻绕过湖子的脸，将耳机取下来。
　　“Hey，还在吗？…到底在想什么？” 她缓缓地发问。
　　直到音乐突然间被掠夺掉，湖子猛得回过神来，略带慌张地要看向坐在身边的甄鹿，才发现对方的一双墨色眼睛正深深看向自己。
　　“我…甄鹿，你刚刚问我什么？”湖子说道。
　　“还想着昨天的那件事？”直接略过湖子的问话，甄鹿斩钉截铁地问道。
　　湖子垂下眼眸，从刚刚的遥远世界中回过神来，才发觉频频刮来的风其实会令人有些头脑发痛。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太专注在自己的思考里，才一整天都身心分离，魂不守舍。
　　“甄鹿，昨天我回家查了一些资料，虽然不能确定...但我想…也许他…”
　　“也许他就是变异人。”甄鹿说着，双眼直直地看向前方。“昨天我回去，也试图去查些资料，不过收获不大…这方面的东西，似乎都被刻意隐藏掉了。”
　　虽然在心里隐约也有同样想法，但听到甄鹿说出这些话，还是让湖子不由得打个寒战。
　　“很多谣传里都说，变异人…他们并不是十分善良的物种，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她的眼前再一次浮现那少年的眼睛，正看向她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将心脏内里的一块肉掀起，疼得连呼吸都被屏住。他的目光，无论是第几次回想还是这样。湖子赶忙喘一口气，脸色漫上一片忧伤。
　　不知道他被抓走后会发生什么事，明明一直死死守着新闻却一点相关的内容都没有…他会遇见可怕的事吗？为什么在心中总是感到隐隐地不安。他真的如那些流言中说的，是邪恶的可怕的吗？但哪怕是见过他的人都不会相信吧，那双眼睛，明明透着超越凡尘的纯洁，像是冬雪那样纯洁，因而也无比脆弱…那样的存在，竟会是罪恶的吗？而不是像我这般蒸腾着浑浊血液和体温的所在吗？
　　湖子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掌心，并清晰感知着腕处笨拙跳动的脉搏。有那么一刻，这具身体显得那么陌生，甚至无法确认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没有已经使用了十几年的亲近感，甚至——她的神态颇具玩味——甚至是割裂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种黑色的液体渐渐漫上她心中的某个所在，附上她心中那存放那双纯洁双眼的地方，危险的，不可知的，黑夜。

　　“湖子，可不要以为能一直躲在这里偷懒噢。”抬起头，班上的男生镇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眼前，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种意气风发的情态。
　　“切，老是这幅样子…真厌烦。” 没等湖子反应过来，身边的甄鹿已经立即在抱怨了，恨不得镇南可以立即从眼前消失。
　　“喂喂，甄鹿同学，干嘛总是对我这么大意见…我什么都没做啊。再说，再说我找湖子是有’十分正当’的原因。”
　　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发红的脸色，镇南的目光从来势汹汹的甄鹿的脸上转向旁边的湖子。停顿了一秒钟，男生才抬起眼，迎接向湖子的视线，说道：“湖子同学，是我们两个今天要负责整理美术教室，没忘记吧？”说完镇南大大地上扬起嘴角，使眼睛最大程度地眯起来，其中的目光不再能够被看得清楚。
　　整天纠缠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铃声一响又立即被甄鹿从教室里拖出来，早已经把轮值生这样的事情抛在脑后。刚刚美术课下课以后，自己本该立即留下来清理回收颜料盘，现在却像有意偷懒一样被人追回，着实有些难堪。

　　“这点事情你一个人解决不就可以了，何必非要找我们回去？没看到我们正在聊天嘛！”甄鹿十分不满地说道。
　　似乎也觉得甄鹿的话十分合情理而使自己那’十分正当’的原因显得相当幼稚可笑，镇南一时发觉自己的处境相当窘迫。该如何收场呢？自己这样做，一定会被人当作十分小气斤斤计较的人吧。
　　但是这样的机会，一个学期也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可以两个人一起洗颜料盘的机会。
　　所以数分钟以前，一个人站在已经人去楼空的美术教室里的镇南，放下手中已经清洗过半的颜料盘，透过教学楼的窗口，俯视着没有明亮光晕打造下，真实的清晰的世界的颜色，而后决意鼓起勇气，将心中那份失落的心绪抹去，重新撑起一贯意气风发的样子走出教室。
　　要自然，要像往常一样，要自然...这样就没人会看出来...管它呢，无论如何...就算丢脸也罢......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