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船》风沨

1、遇

　　河上，波光粼粼，淡粉色的小船孤独的飘荡在河中央，幽幽的，由顶尖上掉下水滴，仿佛是在轻轻哭泣。
　　它哭得那么微弱，哭得那么淡然。
　　天空忽然沉了，阴暗之下，天地万物都失去了色彩。雷声阵耳，闪电劈开了瞬间的黑暗，大雨翩然而至，须臾之间就没了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粉色纸船。
　　消失了，不见了。
　　听！
　　天空在哭泣，它哭得那么狂烈，哭得那么决绝。
　　为谁？
　　谁又知道……

　　至至从来都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甚至她会被称为现实社会中的败类。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舞蹈只会展肢扭腰，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疯狂的摇脑袋。其实，她最喜欢那种颓废堕落的地方，因为那里的黑暗会把人的面貌遮掩起来，剩下的只是一个肉做的躯壳。
　　往往在这种时候，她是受欢迎的。
　　因为她能用上她唯一的本钱——姣好的身材。
　　迪厅的音乐总是震耳欲聋，灯光总是昏暗迷离，一群白天在外面演足了戏的年轻人和中年人终于脱下面具，在这只懂得放纵的小园地，尽情扭动。
　　至至，就是这些人的一员。
　　她穿着露肩的上衣，头发高高束起，脖子上的蝴蝶刺青展露在外面。她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嘴唇是迷幻的紫色，眼影是诱人的玫瑰红，耳朵上缀着两个正在飞的蓝色蝴蝶。她迈着猫步，一点一点的蹭进人群，然后热烈的狂舞，疯狂的扭动腰肢。
　　至至觉得很快乐，这种忘我的狂妄，虚拟的精神解放，是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寄托。
　　她跳，火热的身躯婉转的如蛇般，妩媚的双眼仰视着自己高高伸开的双臂，闪烁的白炽灯照满了她的欢愉和解脱。
　　然而，这天的迪厅出了些毛病，就在大家都尽情之时，全场所有的灯都亮了。
　　一下子，几百张脸都暴露在耀眼的灯光之下。有些人停止了尴尬的动作，有些人摸索着找自己的隐形眼镜，有些人继续扭动舞蹈，还有些人开始逃避。至至就是一名逃者，她先是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生，然后开始撒腿就逃。
　　当她的脚刚刚迈上通往出口的第一个楼梯时，有一双脚拦住了她。那双脚上套着的鞋，至至觉得有些熟悉，是前些天电视上推荐的限量版乔丹篮球鞋，怎么着也要几千块钱呢。真是个有钱的主，上迪厅还这么显摆。至至心里蔑视了一下，然后轻巧的转了一个弯，躲开了那双脚，紧接着迈上了第二个楼梯。结果，躲过了和尚出不了庙，她又被一双手拦了下来。至至蹲下身，决定委屈一下自己，钻过去，然而，她在这时被彻底的拦住了。
　　那个高高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至至面前。
　　灯光还是亮的，把一切都照的一清二楚，尤其是人们的这一张张皮脸。至至低着头，让散下来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顺其自然地等待着，期望那个人让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要拦她，也许是认错人，还可能是自己是背影美女的缘故。现在的男人，都是美女的俘虏。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他看见她的脸后，就一定会躲开，走前还会特意留给她一口唾沫。
　　以前男人都是这样。
　　他也会是。
　　所以，至至决定抬起头，眼睛直溜溜的看向那个人——那不就是灯亮前和她一起舞蹈缠绵的那个男生吗？他怎么会追过来？
　　景为情而变，事为人而转。突然间，迪厅里又是一片昏黄漆黑，吵闹声被歌舞声淹掉，一切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狂欢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酒吧。包括喝酒区，更是包括迪厅区。
　　“我们继续跳吧，和你一起跳，很舒服。”男生伏在至至的肩头，暧昧妖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跳得一点都不做作，而且那样狂野……”
　　至至肩头在颤抖，她很紧张，因为从没有男生这样趴在她的肩上，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见至至没有回答，那磁铁般的声音又一次吹进至至的耳朵：“怎么，不愿意？还是太紧张，说不出话来？我可是感觉到了你的颤抖哦！”
　　至至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是，男生像是早有准备般，并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尴尬的摔下去，而是反过力量，把至至拉进自己的怀里，强势的揽住她瘦小的腰。他把头置在至至的头顶，轻轻蹭了蹭，长而有力的手指挽住她的胳膊，霸道的力量让至至根本就没有挣扎的空余。
　　“为什么那么想逃？”
　　“……”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懂吗？”
　　男生的声音温柔沁水，一滴滴的滴进至至的心头，弄得她痒痒的，无法抵抗。但她还是不懂，为什么，此时被他揽在怀里，会是她？他应该清楚地看见了她的那张怯于见人的脸，但为何，还是这样有些执迷不悟的继续诱惑她？
　　是不是……
　　“你嗑药了？”
　　男生听后，反抗般更加用力地环住她的腰间，把迷幻的声音送进至至的大脑：“你说我嗑了，我就嗑了……但是，我嗑没嗑，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听话，我们继续去跳舞，像刚才那样，好不好？”
　　仿佛吃了□□，至至乖乖的答应了男生的要求。
　　那次，他们忘情的跳到了第二天的凌晨，还各自留下了联系方式。当然，至至给出的联系方式，是假的。而男生的，至至连真假都不想确认。因为出了这个酒吧的大门，他们便是永远的陌生人，就算擦肩而过，也只是轻轻一撇。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心有点疼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