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偷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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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偷窥
小老板的书桌果然用镇纸压着一叠写好的字，和上次来不同，既然余天心下了决心要偷窥，那就要好好看看。
这些书法应该都是小老板的墨宝，和小老板清秀的外表形成对比的是，这些字都刚劲有力，入木三分。练就这样的书法需要长年累月的刻苦修习，余天心暗自赞叹，小老板果真不是俗人。
余天心翻了翻，除了他那天看到的“悲哉梦仙人”之外，其他的书法也都是古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
就算余天心的语文成绩再差，也能看出来，这些诗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悼亡。
余天心努力辨认着落款的印章，小篆刻的是“梦仙”二字，书桌的前方就摆着一枚鸡血冻的印玺，余天心比对了一下大小，应该是同一个。
“梦——仙——”余天心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他想起了那天小老板出远门抱回来的那幅画和那把油纸伞，伞被小老板靠在了书桌的一旁，余天心小心翼翼地取来撑开，上面用墨画着一树梅花。
余天心看见了自己的老本行，愈加来了兴趣，笔墨浓淡适宜，运笔流畅，梅花朵朵跃然于纸上，余天心很是喜欢这幅墨梅。
难怪小老板那么宝贝它。
余天心轻手轻脚地收好那把伞，想再看看那幅画。
房间一角有一个青花瓷的大画缸，里面插着十几个长长短短的卷轴。余天心回忆了一下那天看到的那幅画的大小，试探着找了一个出来。
先看看吧，要是没什么出奇的，那就再把别的卷轴一起打开——余天心这样想着，慢慢地解开了丝带，打开了卷轴。
然而余天心在看到画中内容的那一瞬间，突然开始后悔打开了这扇门。
甚至后悔自己好奇心作祟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画里的年轻人，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着一身月白长衫，撑一把绘着墨梅的油纸伞，站在柳枝下，柳叶画得十分灵动，似乎还在随风摇摆。
而那个年轻人的脸，余天心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那是小老板的脸！
余天心花了足足五分钟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五分钟后依然心跳如擂鼓，像一条离开水里的鱼大喘着粗气，差一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余天心稳定了情绪之后开始慢慢地打量这幅画，它的落款写着“景龙二年于长安”，后面跟着一枚印玺，凭借余天心那点瘠薄的历史知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是哪位皇帝的年号。
不得已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原来是唐中宗。
那意思就是说，自己见到的那位是，一千多年前的……？
余天心又差点晕过去。
“一定是在做梦！”余天心喃喃自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但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小老板画像依旧在他眼前。
余天心深吸了几口气，去认那枚印章，他心里抱着几个荒诞的希望——或许这只是一幅长得很像小老板的人的自画像，或者别人给他画着玩的而已，一幅画罢了，哪儿能证明那么多。
余天心依稀辨认出印章上是“决明”二字，又马上冲回店里，取下画着海棠的那幅画，两张放到一起对比——
不仅手法相同，而且印章也是一致的。
余天心只觉得五雷轰顶，心里却还在希望着这也许只是一个模仿出来的巧合——虽然对于学绘画十多年的人来说，通过仔细的观察，甄别两幅画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还是自欺欺人地想着，“万一都是恶作剧呢？”
他想要小老板亲自给他一个解释。
然而现在余天心要面临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如果小老板真的承认了这一切，他真的同海棠一样，是画里走出来的人，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余天心说不出个答案。
无解。之前余天心认为自己和小老板有缘无分，是因为他明白小老板美丽宽容又儒雅，自己粗枝大叶的生活，和人家的精致放在一起，就是格格不入。
余天心想，要是小老板真的眼瞎看上自己，那才叫惊世骇俗。
而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在一个世界”，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余天心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让海棠来做醉墨阁的老板娘，也挺好的。
他把画慢慢卷回去，系好丝带，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他又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悼亡诗，突然明白了小老板究竟在悼念谁——
点睛笔的主人，落款的那个决明。
余天心心里一酸，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归位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关了灯准备锁门。
然而刚刚关上灯，余天心却看见了书桌上有萤火虫一样的闪光。
刚刚明明什么发光体都没有啊——余天心感到奇怪，定睛看了一会儿，确认了闪光真的存在，打着手电筒摸索过去，发现是书桌笔架上挂着的一只毛笔的玛瑙笔斗在发光。
好好的，为什么会发光呢？难不成里面关了一只萤火虫？
余天心拿手电筒照了照，玛瑙晶莹剔透，里面并没有任何杂质，是很上乘的材质。
今天，不对，是最近遇到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余天心握着笔思忖了片刻，脑袋里蹦出来一个荒唐到了极点的想法。
余天心心里其实一直有疑惑，从见小老板的第一面开始，小老板对自己的态度过分热情。还有小老板对于他自己的身份的态度——如果小老板的身份真是如此惊世骇俗，那他为什么要让余天心一个普通人知晓这一切？岂不是凭空给自己招惹了事端吗？
那一切的现象，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余天心不敢继续往下想，他看着手中的点睛笔，犹豫着要不要验证自己的推理，他从未感觉到内心如此地挣扎过。
一个声音说着，“放下那只笔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能死皮赖脸地留在小老板身边当无忧无虑的小员工。”
另一个声音说着，“真相就在你眼前了，你真的忍得住不去揭开它吗？”
余天心焦灼地直冒冷汗，甚至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这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想到了一直鼓励自己学画画的父母，想到了视自己为得意门生的美术老师，想到了先于自己找到兼职的陆远，甚至想到了被自己从五楼扔下去粉身碎骨的那个手机。
如果事实的真相真如自己所想，那这一切是不是，就都是别人精心设计的局？
余天心头痛欲裂。
他看着手里明明灭灭的笔，又想到了另一个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和他……
——余天心心一横，挪开桌上的纸，铺开了一方白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偷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