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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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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妖王崇阿与鬼女华姒苟合之子,乃天地间至阴至邪之物,就这么随便扔在山上真的好吗?”
“她有形无体,反正我们也弄不死她,扔了对上面也有个交代。”
“要怪就怪她是那两人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崇阿和华姒死得可真惨,被天帝关在老君的炼丹炉烧得魂飞魄散。”
“谁让他们胆敢与天宫作对!”
……
空中积聚了大片的阴云隐隐有雷电闪现,无稽山上的野兔纷纷找地方避雷雨。“你听说了吗?最近山上突然多了一个怪物,能和山上的生灵讲话,长得像人类的女孩,却又呆呆傻傻的。”
“就是前面的那个吗?”一只胆大的兔子走向传说中的怪物,“快下雨了,你怎么不找个山洞去避雨?
“什么是雨?是很可怕的东西吗?”她疑惑地问。
“哈哈哈,傻子,连雨是什么都不知道。”兔子张开了嘴发出怪异的笑声,“哎呀,天空中已经有一两滴雨落下了,看我的毛,有几根已经粘在一起,你感受不到吗?”
她伸出手,可是什么也没有接到,但是兔子的身体确实变得不像先前那般蓬松,“什么都没有啊!”兔子没再理她,向远处匆匆离去。
很快,天地间变得暗黑一片,头顶上方的声音,震耳欲聋。花草树木似乎被什么力量摧折了腰,前方的水面出现一圈圈奇怪的图案。她想,这种感受不到的东西怕是所谓的“雨”了。
“且再忍一忍,狂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寻声望去,竟是一棵盘根错节的树。她心中疑惑:似乎有许多东西我天生就知道,然而还有许多物什在我心中没有任何痕迹。于是开口问:“树,风雨会带来痛苦吗?”
“有时会有时却不会,看你的形貌似乎是人类的孩子,怎么能听而见且懂我的话?”她不理解树所说的意思,思考了很长时间,只见树挺直了腰板,她知道,风雨停了。
“什么是人类?我不是人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问。
“那你从哪里来?我们在此地从未见过你。”旁边的一棵树问道。
“不知道”
“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知道”
“她是个傻子,问她也得不到答案。”刚刚那只毛茸茸的兔子又跳出来,牙齿上还沾着绿色的菜叶。
“兔子,小心后面!”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埋伏在草丛里,目光凶狠。老树大声警示,兔子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蛇一口便咬住了它,“快,救救它,把这条蛇赶走!”
她上前想要捏住那条蛇,可是怎么也无法触摸到它更别谈捏住,她想若是有风一样的力量把它吹走就好了。那只兔子挣扎一会儿,便被那条蛇生生吞进肚子里。饱餐一顿后,那蛇缓缓离开了。
“兔子被蛇吞进肚子里,会怎样?”
“看来你真的是个傻子,连我们树也不如。兔子进了蛇腹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它已经死了”那棵树轻轻叹息一声后,不再言语。可是死亡又是什么?
她在这林子里走了许久,遇见且了解许多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的名目。林中的夏枯草告诉她,自己生于春天到了夏天便会死去;枯叶间的蘑菇告诉她,自己生长于雨季,一旦遇到毒日头,便会死去;河中的鱼告诉她,它们或许可以活很长时间,但是遇见水鸟一类的动物便会死去……她渐渐明白死亡的含义,除此之外,又产生了许多疑惑:我所见的生物都需要通过吃喝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什么都不需要,身体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没有谁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只是所有的动植物都说我长得像人,是不是只要找到人,就能知道自己所属何物?
这片森林似乎很大,已经算不清太阳和月亮交替出现的次数,她还是没有走出去。时间一长,想要找到人类的念头变得不再那么迫切。一只年老的猫头鹰说她虽有形貌,却没有实在的身体,与无法触摸的风本质上是一样的,即便知道所属何物,也不能改变什么。猫头鹰很羡慕这样的她,不生不死,不老不灭,似乎能与天地同寿。
她对猫头鹰的话似懂非懂,但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昨日今日明日,千千万万个日子于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旧物消失,新物出现,如此循环没有尽头,而她始终永远身处局外,十分无趣。
一日,“她像往常一样靠在树下仔细倾听山间各种声音,妄图从中分辨出一丝乐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既不像野猪、老虎、山羊也不像鱼虾河蟹,两条腿直立,全身上下没有毛……忽然忆起从前水面上我的模样以及那棵老树的话,她,会是我觅而不得的“人”吗?
“漂亮的阿姊”对方的声音也与林间万物不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人吗?”
“我当然是啊,只不过,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是傻子。”她低下头,显得非常失落。
“那真是巧了,这里的生物也说我是傻子,看来我们是一类。”听了她的话,女孩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让她产生异样的感觉,无法言喻。
“我跟着阿爹上山,他去砍柴了。我想捡一些蘑菇,回去好叫阿娘煮汤,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阿姊,你知道下山的路吗?”她的身量很小,声音也不大,只是在寂静的林子里比较清晰。
“我不知道如何走出这林子,不过可以帮你问问你刚刚来时的路线”阿姊是什么?“怪物”揣着疑问,想着等问到她的路,定让她解释解释。“怪物”俯身询问她脚边的小草,顺藤摸瓜,很快就知道了具体的方向。
“阿姊,你竟然能和草木对话!好厉害!”
“想是我在这里活得久了,自然就懂得周边一草一木的语言。”
她和女孩一边走,一边说话解闷。虽说这山间的鸟兽草木也时不时也能同她说说话,可是它们很快就不再理会她,或许是它们嫌弃她太过蠢笨。在与女孩的交谈中,她又知道许多新的东西,比如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年纪小的女孩得叫年纪大的女孩为“阿姊”等等。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告诉她,她的阿娘做饭很好吃,她的阿爹会用竹子吹出动听的曲子,家门口两棵巨大的槐花树之间有一架结实的秋千……这些都是她茫茫不知的事物,听起来,真是有趣!
“阿姊,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孟梵音,你呢?”
“我没有名字”
“既然这样,我分你一半名字,姊姊就叫阿音,可好?”
她的眼睛像黑曜石,还有着冰雪般的光泽,让自己不忍拒绝。“阿音,阿音”她喃喃得叫了几遍,“真好听,谢谢你!”反正有一个可以被称呼的名字也不是坏事。
很快在草木的指引下,阿音带着女孩回到她来时的地方,她说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村落,然而在阿音的眼里,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一片森林。阿音知道,她们看见的世界终是不一样的,既非其族类,去往人世间还有何意义。
阿音很喜欢和她讲话,眼看她即将离开,心里像是一下子塞进来的棉花突然又被抽走“音书,你何时还能再这里给我讲讲你们村子里的事?”
“我和阿爹每隔七天都会来这无稽山上砍柴,届时我带着阿娘做的胡饼来看你,就这么约定好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孟梵音依照诺言每隔七天都会来这里看阿音。孟梵音每次都带各种各样的食物,是她在这山里不曾见过的,许多幼小生灵对于梵音带来的东西很是喜欢。它们痛快地大快朵颐的样子让阿音很想尝尝,可她没有实体,即便如此稀疏平常的事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奢侈。
不过,梵音每次来都会给阿音讲许多发生在山下村子里的事情,诸如几日前,她邻居家的女孩嫁进了县城里的一个富户,出嫁的场景很是热闹、朝廷昨日颁布下征兵令,许多人家的男子都正发着愁、书塾里一个叫阿瑞的男孩送给她从城里带来的绒花等等。
梵音大大小小的故事使阿音渐通人间事,原本的心思也就愈发强烈起来。好几次,阿音打算跟着她走下山,可惜的是,每次到固定地点,冥冥中像是有一堵隐形的墙堵住她的去路。如果永生不灭的代价是偏安一隅,阿音不愿如此。然而有一天,机会翩翩而至,却让她尝到人间所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