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夜风云影

1、Chapter1

　　雷电闪过，映出天穹尽头紫黑的云。
　　啪嗒、啪嗒……
　　破旧的红色雨靴踏在地上，勾勒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女孩竭力提起双腿向前奔跑，肥大的黑色雨衣拖在地上，下摆泥泞不堪。
　　小心翼翼地将双手勉强提起的风灯放在地上，女孩撑着膝盖不住喘息，大约是渴得厉害了，她忍不住伸手接了一小捧雨水仰头喝了下去，露出雨衣搭扣下常年不洗的、黝黑的脖颈来。
　　她如机警的小兽般环顾四周，随机拎起那盏风灯摇摇晃晃走进了面前的建筑物。雷电破空，照亮了建筑物顶端残破的塔尖和隐约露出的复古样式的黑色指针。
　　女孩绕到门后，将风灯重重跺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扒掉雨衣，从怀里摸出火石啪地擦燃了灯，眼见着一点微光撑起了一方小天地。她长叹口气，仿佛籍此将负重跋涉带来的疲惫全呼出去似的，复拎起风灯一步一挪地爬上了楼梯。
　　狂风席卷着雨幕，构成了封闭而又漆黑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们大都选择安眠。没人在意世界之外的这点微弱灯光。

　　女孩呼哧带喘地爬上四楼，“砰咚”一声将风灯扔在地上，拽着衣袖抹了把汗，小步走上前去。
　　面前是一扇即矮且窄的木门，并不想女孩想象的那样烙着神秘繁复的花纹或是如神殿般巍峨高大，这令他她些许失望。不过来都来了，就像常先生说的那样，什么……既来之则安之？
　　总之她不想回去。
　　粗短黑瘦的手与干硬的门板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相衬，有一瞬间女孩竟产生了“或许我今天注定……”的错觉。下一刻一声闷雷在耳畔炸响，女孩惊觉这雷声竟比闪电要提前。
　　难道……？
　　木门“吱呀”一声洞开，个楼狭小的空间并不像能隐藏着什么秘密的样子。女孩心头涌起一阵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感觉，踮起脚尖准备离去。
　　突然，“你是谁？”
　　女孩吓得一个哆嗦，脚腕一软“扑通”倒地。她拼命捂住即将出口的尖叫，颤抖着摸索不远处倒地的风灯。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阁楼空无一人的窗边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颀长的人影，外边接天的雨幕也渐渐变得虚无，渐至于只剩零星几点透明的丝，月亮温柔地露出了半边脸。
　　那人一身西洋式的白色衬衫加黑色西裤，脚上是只有有钱人或学问家才有资格穿的、踏在地上会咯噔咯噔响的黑皮鞋。女孩捂着嘴跪坐在地上，不知怎的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如果现在是白天就好了。
　　如果现在是白天，透过那扇布满锈迹和污泥的窗子——或许还可以再仔细擦擦——就会看见一条长长的彩虹，一条能横跨潭镇的、七种颜色俱全的彩虹。
　　之前她只在别人嘴里听说过。

　　“请问，你是谁？”白衣青年见她不答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女孩还未在惊吓中缓过神来，半晌颤颤巍巍道，“秦筝……”
　　“我叫秦筝。”
　　青年颔首：“你叫秦筝。”
　　女孩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他眯起眼：“那么，是谁让你来的？常风？还是常玖？”随着他的情绪波动，窗外竟有隐隐几声闷雷滚过，甚至连原本已经快停了的雨也有了加大的趋势。
　　女孩吓坏了。她嘶声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想逃离这间令她肝胆俱裂的阁楼，却不成想在慌乱中一脚踢翻了风灯。那点幽微火光迫不及待地熄灭，独留惊恐的女孩面对那不知是人是鬼、明显不带善意的成年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近乎疯狂地惨叫道，“没有谁让我来，我就是不小心——”
　　白衣青年不耐烦地一挑眉，提步上前。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女孩抽搐般四肢并用爬到墙角，吓傻了似地喃喃自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常、常先生很快就会过来的……他每个月都来……”
　　女孩哆嗦着，拼命捂住自己的眼睛。她听着那白衣魔鬼的脚步声“嗒嗒”地渐行渐近，初来时满心的跃跃欲试在此刻全部化作烈火焚烧般的悔恨涌在心头，烫得整个人皮肉翻卷，又不得不在高温中粘连着愈合，最终只剩下连呼吸都要掠夺的痛。
　　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在一片黑暗中低声抽泣，身体由于缺氧而痉挛，以至于没有听到白衣人突然停下的脚步。
　　他手扶着墙，低声问：“常先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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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慢更，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