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后宫之江相》新晴照酒

283、攻城

　　虽然明帝体贴他，允准他待到初二才回来，但江澄终究挂念着荥阳郡的战事，在成化郡待得度日如年，三十日晚上还算是睡了个好觉，初一下午忙完了两个县城的接收事宜，晚上就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看到了初二的寅时，就起了床，喊醒了亲兵小校，让他们去通知别的士兵。好在士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这种半夜被叫醒的事，在军伍中十分常见，士兵们嘟囔了几句，就都随着他出发了。
　　顶着满天星斗在黝黑的原野上打马前行，呼啸的北风擦着耳根吹过，黎明前的寒意冻得他五指没了知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这支小队伍终于到达了荥阳郡大营，亮出官牌叫开营门，守营门的小校是两个由绝伦科入仕的女子，两人一见是他，就躬身施礼：“江大人请。”
　　江澄点头，带着士兵们鱼贯而入，吩咐三百名男兵各自回帐篷休息，他带着军需营的士兵们将车辆驰往军需营帐。令他惊讶的是冯兆雪和沈名菡都已经起床，军需营帐中灯火通明，他忙上前过问：“怎得你们起这般早？”
　　沈冯二人见了他也是一惊，冯兆雪更是张圆了嘴巴问道：“大人你怎得这个时辰就回来了？陛下在帅帐点卯呢，我们虽然没什么事，可也不好意思睡懒觉。”
　　原来如此，江澄听了就决定去看帅帐看看，当下吩咐了沈冯二人把物资登记入账，把车辆上的食材交给负责膳食的士兵们加紧做，自己迈步往帅帐来。

　　帅帐中柳笙正在按名册点卯，他到达帐门外的时候正听得柳笙念余彤的名字，听得余彤响亮地回答“末将在”，他抬腿进了大帐。饶是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也不由得被帅帐中满满当当的将校和冲逸云霄的杀气给惊到了。
　　将校们背对着他，并没发现他到来，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打眼，当下悄然打量了下，见帐中将校从左至右分四列站立，左边三列都是女子，左一以徐淳为首，左二以秦瑛为首，左三以董平南为首，右边那列则由薛恺悦和林赓并肩而立。方才被点到的余彤正是站在秦瑛列下的女将，秦瑛列下除了余彤还有徐婉、黄一笛、李蔚、夏离、何巧文、花思舞、梁桂文等人，此刻柳笙已经念到了黄一笛的名字，只见黄一笛精神抖擞地大声回答“末将在”，秦瑛列下的其他将校大概知道快要点到自己了，个个看上去都高度紧张。
　　左三董平南列中的将校们没有这般紧张，但因尚未被点卯，也不敢左顾右盼，每个人都鼻观口口关心的乖乖站着，站姿极为标准。江澄挨个看过去，见她们中除了舒妩、仇远翠、李偏将这样原本就是董平南帐下的将领，还有安琪、关吟、关诵、董雯几个世家女，此外就是杜晓、胡芮五个当初随着他出使玄武的校尉，看来她们已经完成了卧底的使命，与陈语陌一起回来听命了。
　　相对来说表情最为轻松的是徐淳列下的将领，岑倩、慕哲瑜、皇甫燕、马艺丹、萧忆月、萧冷月个个神情娴雅，站在军帐中点卯仿佛在闲庭赏花，这一列不是投诚的将领就是宗室女妹，看来明帝和柳笙不会将重任交给她们。令江澄没想到的是，何文金也赫然在列，他诧异地瞟了一眼何文金，何文金似乎感知到了，一扭头冲他眨了眨眼睛，神情十分俏皮。
　　他忙将视线移开了，看向最右边的男将。薛恺悦和林赓身后，规规矩矩地站着韩凝、楚遥、高敬、苏泓、尔雅、周璞、陆天霖、吴欢、和欢几个，看来和欢和苏泓伤势大好，已经能够再次上战场了。
　　自己站哪去呢？他看了看帅帐正前方，柳笙右侧，帅帐正中间设着明帝的御座，御座两旁赵玉泽和董云飞身着铠甲，一左一右地侍立，自己这会子站过去未免太显眼了些，他索性站到了和欢身后。

　　柳笙点到和欢的时候，似乎没想到和欢后边还站着一个他，略微顿了一顿，但没有说什么，也没点他的名字，他毕竟不属于将领，当下照旧站在那里等着柳笙进一步的安排。
　　逐个点完卯之后，柳笙终于开始安排今日的战斗任务了：“今日大家努力攻城，董侯队列攻正南，秦侯队列攻正北，徐尚书队列攻正西，英君和林侯队列攻正东。大家谨记，今日以搦战为主，攻城为辅，攻城之前先派士兵骂阵，一旦敌人派兵马出城应战，就尽量将兵马扣下来，大将可以不问，小兵不可放入城，哪列队伍放回了小兵，哪列队伍今日份的功劳就没有了。”
　　众人齐声答应，柳笙手一挥：“各自用饭，巳时出营，巳时二刻攻城。”

　　将领们各自散去，江澄刚要去给明帝见礼，就见董雯走到他跟前低声道：“澄哥”，这意思是有话要跟他说啊，他随着董雯往帅帐外面去，董雯带他穿越了两座小帐篷，在僻静无人处对他言道：“澄哥，珍姐姐顾念着女儿，不敢投降，陛下让人把她和高阳、孙昭两个一起送往天岏大牢了，她们出发前，我安排了两个小兵服侍珍姐姐，还给她带了史太医配的上好的金疮药，澄哥就放心吧。”
　　江澄听了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皱着眉道：“这个高敞十分暴戾，她不见珍姐姐回去，说不定就会疑心她投降我们。”他这两天一直担心高敞会因宁珍被俘，而迁怒仍在玄武军中的宁静，光宁静一个也就罢了，她毕竟是玄武赫赫有名的武将，又是高敞的婆母，高敞轻易也不会拿她怎样，可是宁珍之女宁荨也在玄武军中呢，而且高敞把他的幼妹宁眉和小侄女宁荨一起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防着宁家人投降凰朝，如今宁珍被俘，只要高敞有那么一丝半点的怀疑，宁荨就有性命之忧。虽说当年他离家的时候，宁荨才只有半岁，他对这孩子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毕竟是宁家的女儿，又是无辜的童稚，她若有个好歹，他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董雯点头道：“柳相和陈大人也都这么说，陛下命人把珍姐姐四个装在囚车里，从荥阳城下绕行了一周才走官道把人押下去了，高瞻、高雅几个都登城楼看过，应该不会再疑心她了。”
　　“四个？包括那个何文金？”
　　“是，陛下惜才，没追究何文金和高阳的诈降之罪，这何文金就投诚了，何文金的母亲何炳媛已经去世，但陛下仍怕高敞追究何家别的人，就把何文金也装进囚车走了一圈，天黑之后，再让人把何文金给送了回来，待会儿攻城也让她罩个面纱。”
　　江澄听了便大松了一口气，松气之后又甚是感叹，明帝为人真是周到到了十二分，这样的帝王，有几个臣下不倾心呢？
　　“那高阳若非是高家旁系女儿，怕是也要被陛下感动了，饶是这么着，还跟陛下说以后陛下和白虎玉龙有了纠纷，她一定赴汤蹈火。”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董雯笑着补了一句。
　　江澄不由得唇角翘起，这样的仁厚天子自己竟有幸遇到，真好，简直是太好了。

　　步履轻快地走回御帐，明帝已经和赵玉泽、董云飞两个坐在御帐里了，江澄上前施礼：“微臣见过陛下，微臣从成化郡回来了。”
　　明帝抬眼看看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等到中午才回来，十分悠然地道：“还没用早膳吧？坐下一起用膳。”
　　他点点头，和光和俊儿两个带着御膳营的士兵来摆膳，赵玉泽和董云飞两个各自落座，他们俩都穿着铠甲，这布菜盛粥的活儿自然不方便做了。

　　江澄站在明帝对侧，刚把盆盖揭开，赵玉泽就低呼一声：“我没看错吧，竹笋炒腊肉？这都快过年了还有竹笋呢？玄武这边不是不吃腊肉的么？”
　　董云飞跟着惊讶：“这个螃蟹哪来的？还有这个虾，这个鲍鱼，我是回宫了吗？”
　　明帝看看江澄，调侃地问道：“澄之出去两天就去捣鼓这个了？”
　　江澄心虚地笑笑，没敢实话实说，只道：“这些都是成化郡树蕙县原来的县令给的，她是个酷爱美食的人，家中有个好大的温室，这些虾蟹鲍鱼都养在温室的池子里，臣侍就找她要了些。”
　　明帝听了，若有所思地问道：“除了朕这里，别的帐中也有吗？”
　　这个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江澄老实回答：“今个儿帅帐里的将校们每人加了一道菜。”明帝怔了怔，看来是更加疑惑了。看样子这事早晚瞒不住陛下，江澄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下。

　　他昨个儿接收树蕙县，封财库，放奴侍，都很顺利，可是最后想要籍没树蕙县中拥有奴侍最多的人家时，却遇到了难题，按县中奴侍名册，排第一的人家就是县令家，他刚命士兵过去查封，就见士兵报说县令的正夫带着两个孩子来衙门前求见，正夫说与他是旧日相识，他听了便传那正夫入衙来。这正夫居然是他当年在宁府时的贴身侍儿，他又惊又喜，那已经年过三旬的侍儿上前来哭着喊公子，他这才知道他离家后，原先的侍儿都被母亲打发出去嫁了人，毕竟是相府出来的侍儿，每个人嫁得都还不错，这个侍儿就嫁给了一个正在考进士的年轻女子，后来这女子虽未考中进士，却通过侍儿搭上了宁府的关系，轻轻松松地到地方上做了官，先做县丞，任满之后就出任了树蕙县的县令。
　　家中有奴侍的人家，这女子能仁善到哪里去？他刚想劝这侍儿莫再替这县令求情，哪知侍儿哭着跪求他，言道她再混账，也是他女儿儿子的母亲，他看看县衙中那被吓傻了的八岁的女孩、五岁的男孩，怎么也说不出抄家的话。
　　侍儿见他不抄家了，就大为欢喜，把家中温室的食材全部贡献了出来，边让人装食材边楚楚可怜地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他再多照应一分，让这县令官复原职，此事涉及到官员任命，如今是柳笙在管，他自然不能答应，只把食材带了回来。

　　他原本没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他和柳笙虽然今年夏天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就定下了规则，每得一地就把当地奴侍最多的人家查抄了，好补充军需，但实际执行的时候并没有严格按照这个规则来，所以不抄这县令家他也没觉得怎样。可方才在帐中看到那么多的英武将领，就猛地心生警惕，将士们征战四方，无不盼着能得到封赏，可是他们这一年来所得的钱财有限，别说额外的赏赐了，连正常的俸禄都无法足额发放，这让将士们如何忍受？他之前知道这个问题，也跟明帝和柳笙说过等打下了玄武都城多查抄几家豪门好有钱财封赏三军的话，甚至提出把宁家抄了都可以，可是如今一个侍儿出面求他，他都狠不下心，那玄武都城中的豪门几乎家家与他沾亲带故，他到时候可怎么下得去手？
　　不过明帝没有开口问，他也不想讲，这件事他还是想回头单独给柳笙汇报，若是直接讲给明帝听，怎么看都有仗着后宫的身份来求明帝在公事上网开一面的嫌疑，这种公私不分的事正是他向来力求避免的。

　　用过了早膳，明帝伸了个懒腰，吩咐赵玉泽道：“玉儿给朕拿铠甲来，云儿不着急，朕等你。”赵玉泽乖巧地起身，董云飞则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江澄连忙问道：“陛下要去前敌么？”
　　明帝点头，很平静地道：“朕去观战，澄之半夜就赶路了吧，留在营中补觉吧。”
　　哎？江澄连忙摇头：“臣侍不困，臣侍还是陪着陛下观战吧，陛下等等臣侍，臣侍这就去穿铠甲。”
　　明帝听了，美好的凤眉微蹙，玉颜上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并没有出言拦他，只道：“澄之非要去的话，那就去吧。”
　　他听了有些疑惑，什么叫非要去？陛下不想让自己去么？可是别人都出营去攻城，自己留在营中算怎么回事呢？何况若是白天睡太足，晚上还能睡得着么？他这么想着就径直往董云飞的小帐篷中穿铠甲。

　　等到玄武的士兵耐不住挑衅，出城应敌，双方展开了一场白刃相接的殊死搏斗，他才知道明帝为何不想让他跟着过来，与以往凰朝和玄武势均力敌的拼杀不同，这次出城的玄武士兵没有大将带领，虽然人数上并不吃亏，可是战略和气势上都明显地被凰朝压制，董平南又急于立功，带着凰朝的将士不要命地跟玄武军士搏杀，他亲耳听到董侯大喊着“今日是封侯之秋，姐妹们，并肩上啊”，而后就看到凰朝的将士和玄武出城作战的士兵捉对厮杀起来。
　　尽管柳笙派人在战场上往来穿梭传话，跟玄武士兵说放下兵器可免一死，可玄武士兵大多家小在北境，此刻是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一方立功心切，一方宁死不降，这场仗很快就从激烈发展到了惨烈。
　　他只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边是十几年来情意深厚的凰朝将士，一边是血浓于水的玄武将士，他闭了眼不再看，可是震天的喊杀声，声声传到耳朵中，他浑身冰凉，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滚落。
　　“澄之，回营休息吧。”他听得明帝略带威严地开口道，他摇摇头，战争还没结束，他怎能离开？而况他看了一眼明帝，明帝拿起了大刀，这架势是要去冲锋，明帝玉颜微冷，话说得有些严厉：“听话，回营去等朕，这是圣旨。”而后明帝不待他反应，就对着他身后的几十名亲兵吩咐道：“你们都陪江卿回营。”士兵们齐声应“诺”。
　　看来不回去不行了，他无奈地点头，低声说了句：“陛下保重。”又看了看赵玉泽和董云飞，嘱咐道：“你们俩照顾好陛下。”赵玉泽有些担忧地看看他：“澄澄回去睡一觉。”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他回去与沈名菡、冯兆雪一起带着军需营的士兵们给大军熬制午饭，午饭尚未做好，他就听小兵们说向锦、陈语陌、顾璟、陆心妍几个正在集合所有的太医、医士，看来这场仗，凰朝也有伤亡，他坐在军需营帐中等得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