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彩云间·走蛟移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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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初刻，莫忘年便带着几名莫家子弟下了山。每个人都腰悬长剑，身背白羽箭筒，手持长弓。正沿着石阶往下走，莫忘年一抬头竟看见山门口有两个人撑伞而立，其中一个正抱着肩膀明眸皓齿地对他扬眉一笑。莫忘年嘴角微扬，轻叹了一声。
今晨还未到卯时，烈鹰扬刚推开自己的房门，突然有一柄未出鞘的长剑迎风朝着他劈了过来。他出剑极快地挡了回去。一个人影迅速地闪进了门。
烈鹰扬喝道：“穆焱你干什么偷袭我，就不怕我捅死你啊？”
穆焱拎着赤焰剑，眯着眼睛道：“呦，晴天不早起，大雨天你倒是起的早。去哪？你舅舅可说过你不得离开彩云间半步。”
烈鹰扬笑嘻嘻地道：“少宗主，闲来无事，我带你去捉泥鳅，可好？”
穆焱道：“捉什么泥鳅？”烈鹰扬便把仙罗湖浮尸之事讲给了穆焱听。
穆焱思量片刻道：“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这个祸害留不得，否则江陵全境乃至周边都会惨遭横祸。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他突然厉色道：“探灵？”抬起胳膊肘猛怼了烈鹰扬的胸口，“疯了？不要命了你，父亲不在，出了事怎么办？你忘了之前在奉火祠……”
烈鹰扬捂住胸口道：“哎呦，吃撑着了？使这么大劲儿。忘年兄已经派人去通知莫家叔伯了，但肯定来不及。青冥大哥又不在，若是等他们回来，江陵怕是大泽一片了。眼下人命关天，如何做到事不关己。”
穆焱想了一想道：“那就走吧，捉泥鳅。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烈鹰扬迎上他弟弟道：“你说。”“绝不能再探灵。”穆焱严肃道。
……
彩云间山门口。烈鹰扬笑眯眯地道：“忘年兄，去捉泥鳅这么好玩儿的事，带上我们可好？”
莫忘年道：“此次先去探一番究竟，还不知会如何。这本是我江陵的事，于莫家而言责无旁贷，实在不该让你们跟着涉险，否则于情于理……”
烈鹰扬道：“于情于理只要是莫家的事，即便我家宗主在这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忘年兄你又何必这样见外？”
莫忘年刚要开口，烈鹰扬上前钻进了他的伞底下，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可还有长弓和箭筒？”莫忘年无奈一笑，本不想累他，所以才早早下山却还是没躲过。想到昨晚烈鹰扬探灵一事，他还是心有余悸，下山路上低声道：“你可休息好了？”
烈鹰扬道：“好得很，如若不好，你再带我泡泡冷水也就好了。”莫忘年轻轻一笑道：“你若想去，告知与我便好。”二人相视一笑。
一行人先是分乘几只小船来到千灯镇察看灾情。前几日还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镇子此刻已被大水淹了个透。本以为见不到人影，却不想竟有人划着船来回穿梭于街道之中。跟上前一看才发现，镇上百姓竟是撑船来到奉火祠上香。
奉火祠半身房屋泡在水里，已进不得人，撑船来此的人们竟是在自家船篷内焚香点烛对着奉火祠的门口又跪又拜。看着眼前此景，撑伞立于船头的莫忘年不禁微微握了一下拳，对身后莫家子弟道：“之前打捞上来的浮尸可有人认领？”
莫家子弟道：“陆续已有十几个被认走了，都是千灯镇百姓。”
莫忘年点了一下头，便指挥众人去往仙罗湖。经过奉火祠时烈鹰扬腰间的雨霖铃又是一阵轻颤，他伸手按住了银铃。回头看了眼奉火祠，蹙眉睨去，里面供的绝非是受得起人间香火的善类。穆焱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会意地转过头看向别处。莫忘年注意到此二人神色有异，也看了看奉火祠却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行船途中，烈鹰扬钻进莫忘年伞下道：“忘年兄，那东西怕是不在仙罗湖了。”莫忘年将伞向他处多探了一些道：“不错，千灯镇水位有所下降，怕是越发靠海了。如果推断的不错，眼下应该在离江一带。过了离江水域便有一处入海口，它必定是想由此入海。”
烈鹰扬道：“离江附近可有居民？”
莫忘年眉心一皱道：“船连船，楼挨楼。”
烈鹰扬看着莫忘年道：“等不到叔伯们回来了，你可有打算？”没等后者说话，他抬手搭上人肩膀道：“不管什么打算都算上我一份儿。”莫忘年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多谢。”冰珀般的眸子聚满了虑色。
由仙罗湖进入离江，大雨依旧滂沱，仿佛在江面挂了个硕大的水帘子，江水翻涌，没有了往日的平谧如镜。几条小船在磅礴的江面上如同几片孤立无援的柳叶却又肩负重任地倔强前行着。离江水此时已是滔天浑浊，暗流翻涌。平日里‘日暮行人争渡急，桨声幽轧满中流’的豪气畅快景色已荡然无存。岸边尽是些被拍碎的船只残骸和歪斜倒塌的酒舍旗亭。江水已倒灌村镇，想必其中景况，已是苦不堪言。
然而就在江心，一条通天水柱直立江面，四周阵阵电闪雷鸣。
莫忘年道：“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收了伞便将佩剑向前一掷，站了上去。烈鹰扬紧随其后，道：“我跟你去。”穆焱朝这俩人翻了个白眼儿，也跟着御剑而去。他不明白，不管何事只要牵扯上莫忘年他哥就一副不管不顾，真邪门。
三人靠近水柱才发现，在江心处有一黑色漩涡。水柱便是由漩涡中心盘起，越升越高，最后竟将水天相连。一条黑影正在漩涡中江中首尾盘游，正是它搅混了离江水，也正是它搅得江陵几日不得安宁。
烈鹰扬道：“单看这黑影已是比我探灵时看到的粗壮了不少，可想而知它又祸害了多少条人命。”莫忘年看了他一眼面色沉重道：“走蛟移海。”烈鹰扬明白，这回江陵摊上大事儿了。
早前莫忘年就说起江陵雨季已过，这暴雨来的实在蹊跷，连下数日不说，即便是在雨季都不曾如此。祸根正是这水中之蛟。蛟常年隐于深潭、地洞之中，修化千年之后便会沿湖泊、江河入海化龙。“走蛟移海”就是蛟沿着江河水域进入大海的过程。千年之蛟能翻云覆雨、兴浪滔天，蛟息之气会让水中鱼类大量死亡。一旦某处水域里进了蛟，靠水吃饭的渔民便损失惨重。而“走蛟”都伴随着瓢泼大雨、江河水位暴涨、洪涝之灾不可避免。更凶残的是，蛟不得见人，一旦岸边或舟上有人，蛟必定缠其人使之落水，吸尽气血方弃之。所以但凡有蛟出没的地方，沿岸百姓必遭其祸害。
倘若任由那蛟在此待个三两日，两岸百姓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再待它入海兴风作浪，掀起海运之难，唯恐到时渔民三五年不能出海事小，海水倒灌内陆良田事大。
几名莫家子弟看三人半天也不返回，便自主跟上前来。待看清水中情景时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这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众人纷纷避让，一名少年子弟不幸失足落剑，一旦落水马上就会被绞进漩涡之中。突然，一道绀色人影冲了出去，他贴水而飞一把拎起了少年子弟。但是太靠近漩涡水柱疾风不稳，御剑悬空再带着个人，很是吃力，稍有不慎二人必定同时落水，死的难看。烈鹰扬使出全身力气把少年子弟扔向了离他最近的穆焱并喊道：“接着。”
似乎是察觉了上方有人，水中黑影一跃而出，腾空甩尾，盘腾于半空。众人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的面目。眼前这腾云驾雾的正是条长至数丈的巨大黑蛟。此蛟头上已生短角，上身直立，蛟尾横于胸前，腹部两对利爪形如月钩。浑身黑鳞熠熠闪着乌光，背部生着蓝色花纹，已是隐隐有了龙势。一对黄绿色的眼珠正瞪着眼前御剑不稳的烈鹰扬。黑蛟张开大口一声蛟吟，声如牛鸣，震得人心头发闷。
电光石火间，长蛟一个扫尾，缠住了烈鹰扬，他顿时感觉周身一紧，胸中最后一口气被挤了出去。黑色蛟尾又是一个绞紧，烈鹰扬便听到了骨裂的声响，真脆生啊。未等众人反应，长蛟拖着烈鹰扬入水而去。他只记得最后对上的是莫忘年惊恐的双眸。他那双眼里水太多了。
黑蛟卷着烈鹰扬速度极快地向深处游去。一串串透明泡泡从烈鹰扬的鼻子里、嘴里争前恐后地冒出来，眼前除了水就是泡泡。是了，要呛死了，怨念这么重，死后定要化成水鬼了，丑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彩云间·走蛟移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