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易水潇潇

52、番外

　　最后一次回头看你，凌韵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你。
　　放开你的手，做这样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来自家族的压力，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爱我，以后也难以爱上，这是我放你走的理由。
　　昨晚我和自己打赌，如果你能够把自己给我，我就离开家，丢下我的母亲，天涯海角都和你在一起，但是你没有，我知道和自己打这样的赌，很傻也很无耻，可我还是输了，你终究还是一点也不爱我。于是我再和自己赌一次，赌秦若槐会回到你身边，这一次没有任何赌注，不管这是冒了怎样的险，我都不会再回头。
　　第一次注意到你，你在台上弹钢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是钢琴系的，多方打听也没有找到。那一天，你坐在钢琴前弹《土耳其进行曲》，笑得特别天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孩子会那样微笑，发自内心地和音乐融合在一起。那一刻我就对自己说，我不可以错过你。可是真的找了很久，我不知道那天的演出你是临时替别人，你事实上是学大提琴的。
　　所以再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极其相信那是缘分，还记得那是的秋天，晚上我们在琴房排练到很晚，然后你突然闯进来喊：“风葭葭你回不回宿舍了？打手机也不接，关在外面怎么办？”
　　后来风葭葭是怎样回答你的，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你的声音清脆，穿了一件长身的杂色毛衣，头发披在肩上，从外面冲进来，笑，表情分外生动。那天我才知道你叫凌韵儿，学的是大提琴，我本来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在演出中弹钢琴，又觉得那样会暴露我对你的注意。你说我们排练很辛苦，请我们吃夜宵，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大方。那天我们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虽然那不是你第一次听说我，你说：“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薛大少啊！”听起来让人有点沮丧。
　　那晚我送你和风葭葭回宿舍，宿舍门已经关了，你们求看楼的阿姨开门，我好心地帮你们解释，是我不好，带你们出去玩，回来太晚了。你后来对我说，我那叫越抹越黑，我没听过那样的方言，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你的表情我就忘记问了。
　　我追求你，送你花，送小礼物，你都并不很开心的样子，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你喜欢吃学校附近一间蛋糕店的蛋糕，你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吃起来就是一脸的满足感。可是你的身材一直都很好，我并不明白一个女孩子何以那么喜欢吃，但是看到你的表情，我就一直给你好吃的东西。
　　我大概就是迷恋你的那种表情，天真纯净，笑起来很干净，懊恼时皱成一团，好像没经过任何污染，又好像心里总是装着某种幸福。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让我感觉，我的殷勤都得到了回报，可是却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们更像是好朋友，你也会送我我想要的书，请我吃饭，我努力告诉自己，这说明你对我也很好，但是每次听到你说：“这顿饭算我的好了。”心里就会非常难受，我问你为什么，你每次都是无辜地说：“这还能是为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风葭葭告诉我，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有意思的前奏，就是肯花这个男人的钱。后来我坚决不许你掏钱，你也就不坚持，但仍能找到机会弥补，你太聪明，我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但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欲罢不能。
　　我尽我所能了解你的信息，你没有谈过恋爱，和同学关系都不错，会做饭，会做衣服，每年圣诞舞会的礼服都是自己动手，于是我想，你应该家境并不好。后来我又知道，你妈妈是很成功的企业家，爸爸是离休的官员，那时做的事情并不干净，挣的钱更不会少，虽然两个人已经离异，但给你的钱根本不会少，你却一点也不像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很可贵，我见过太多富家小姐，乏味到令人发指，只会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我对你说起，你笑笑说：“我也会的呀！”并不介意的样子。
　　你是怎样的人？我越来越看不清。
　　得知你的家境时我很开心，我妈妈总是跟我说要娶门当户对的女孩，你就是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一直都不知道，也许早就该知道，但是，看不清，也不愿知道。你的生日在寒假里，那个寒假我问妈妈：“应该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什么生日礼物？”我对她说起你，她很开心，那块粉色的伯爵是她帮我挑的，虽然我觉得不太适合你，但也不想她不开心。
　　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要妈妈每天都很开心，那时候爸爸在台湾还没有离婚，有时要回去，爸爸不在时，妈妈经常以泪洗面，于是等爸爸回来，我就对他哭闹，要他娶妈妈。妈妈对我说，我能为她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将来帮爸爸管理生意，可是越是长大越是发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去学音乐，虽然爸爸很生气，但妈妈并没有不开心，我喜欢音乐，也喜欢懂音乐的你。
　　那一年你的生日，我开车去你的家乡，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把车开到市中心才打你的电话。你在电话里尖叫，问清了我的位置说一个小时以后见，我说我去接你，你说你家位置很偏，我找不到。我始终没有去过你家。
　　那天你从出租车里跑出来钻进我的车里，天很冷你带进来一股寒气，但是我的心蓦然就暖了，你笑的样子那么生动，脸冻得红红的，你问我：“怎么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我跟我爸来办点事，想到你家在这儿，就打个电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你撒谎，我极少这样。
　　你只是笑，没作什么评论，我却感觉被你看穿了，索性拿出礼物对你说：“生日快乐！”
　　“好巧啊，你刚好是在我生日这天来的哈！”你接了礼物打开，很喜欢的样子，当即戴上了，又说，“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吃饭，谢谢你给我过生日，葭葭和熊米那两个丫头没良心，连个短信都不知道给我发！你来了我要尽地主之谊，我知道附近一家西餐厅牛排不错，我给你指路。”你的言下之意，是说我对你来讲和风葭葭熊米一样吗？
　　“我喜欢你，凌韵儿。”我就这样突兀地对你说了，你不知道吗？其实你早就知道的。
　　你愣了一下，接着就不再看我，只是低着头说：“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但是我们认识才几个月，你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你一定要我给你一个答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退缩了，“我只是希望你知道。”
　　“我知道的，谢谢你……”你沉默了。
　　我努力让自己接受你给我的理由，我们相识的时间太短，但这真的是理由吗？我所看到的世界，是两个人刚刚认识就可以相爱，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你给我的不能算借口，你只是不习惯这种感情。
　　“我们还是去吃东西吧，我肚子饿了！”你抬起头时，又是那样一副皱起脸的样子，你可以用一句话把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可是问题从来没得到过解决。
　　后来我叫你出去玩，你还是每次都去，你总是不动声色，用最恰当的方式对待我，让我难以向前跃出，有时我试探地问你，你会说：“你不能这样逼我。”我让你觉得我在逼你吗？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样。
　　我去问风葭葭你对我的看法，她说你似乎很矛盾，你不想辜负我对你的好，可是又觉得我过于孩子气。我孩子气吗？我至少比你要大一点，可能脾气不太好，但是还没有人说过我孩子气。风葭葭有几次都试图劝我放弃，她说你虽然确实没谈过恋爱，但以她的推测，你心里藏着一个人。
　　我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你在饭店遇到你的哥哥，魂不守舍了很久，而且把我送你的手表弄丢了。
　　我带你去大石崖，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吻了你，你说：“你再这样我就从山崖上跳下去！”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那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情绪失控，你转身就走了，你走以后我马上就后悔了，我在回去的路上反反复复找了很多遍，都没能找到你，我以为你出了事，我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直到后来风葭葭打我手机，说你已经回去了。
　　我确实是逼你了，那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你的心里真的装着那个人吗？
　　我通过一些手段了解到，风葭葭被一个高官包养，我威胁她帮我，否则就把她的事情说出去。其实也不能算威胁，我说得还是很讲艺术的，而且她也很乐意帮我，但是我还是很卑鄙，我知道。
　　我听说，你哥哥来看你，你很紧张很在意的样子，又听说他没有给你好脸色，你很不开心，然后我听说，你被风葭葭的话逼哭了，你哭着说，你就是喜欢你哥哥。我应该怎样想呢？我也希望自己可以罢手，但是停不下来，我爱你，停不下来，即使知道你爱的人并不是我。
　　他叫秦若槐，曾经被你家收养过十年，是一个律师，而且是我们家公司的法律顾问。看到你上了他的车那一刻，我决定回家开始学着做生意，我骗自己说因为他有事业，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看起来可靠，所以你喜欢他，其实是什么，我心里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我生气，在西餐厅里找你麻烦，看到你面对我是那种又烦又怕的表情，我又很难过，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夜里躺在床上，想到你对我说的，你住在他家里，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得无法入睡，就算这样，我还是停不下来！
　　我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给你留下纸条，然后去了他的办公室，可是他出人意料地说：“我会祝福你。”也许是我的错，因为我把你爸爸去找他的事情告诉了你，你们都决定放手了，这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的，但是最终你们还是在一起了，秦若槐也接了你爸爸的案子。他是什么时候接的那个案子，我很清楚，本来我可以告诉你或劝阻他的，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希望有一天你发现了不原谅他，或者有一天事发，他锒铛入狱，这样很不好，我知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样相处的，这种不知道很可怕，想象总是由不得我就在脑子里勾画，你会对他笑，给他做饭，和他一起看电视，聊天，逛街……你们之间有没有那个事情？他抱着你吻你的样子，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脑子里，拔不出来，让我呼吸困难。风葭葭曾经劝过我，两个人十几年的感情太不容易破坏了，我还是自己想开一点比较好，我也知道秦若槐是一个很好的人，事实上我也想停下来，如果我拿自己有办法的话。
　　大概有几个月的时间吧，我没有回学校，没有见过你，专心地跟着爸爸学习做生意，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我知道自己有多痛苦，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又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人。但是有钱总是好的，可以在以后给你好一点的生活，我始终有一种我们会一起生活的预感，非常的莫名其妙，客观上讲，我找不到一点支撑。那段时间风葭葭还是会打电话告诉我你的情况，她说你根本没想到过我，你口里心里的，都是你那个哥哥。我爸爸告诉我，秦若槐的优点在于，能干而不贪婪，他为你做很多分外的事，做得很有尺度，却只拿份内的所得。我想他一定会对你很好，他为了你，可以放弃原则，足可见得他有多爱你，也许说到多少，我确实不及他，但是我也给出了我能给的所有。
　　有一天陪妈妈看她的花园，她说有人送了她几株山茶，开得正好，我看到那些山茶的样子，想起小的时候随她去看外婆，那里漫山都开着山茶，好看极了。我突然想到了你，你就像山茶，单纯，芬芳，又有一种出自自然的美感。于是回去看你时，我在花店买了一打山茶，你客气地收下，也在意料之中，你那时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对我当然要比以前更疏远些。那一天你躲到琴房去，看到我的出现似乎满脸的挫败，我对你已经没有了任何要求，你说我们还应该是朋友。能做朋友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我这样对自己说，却管不住自己对你做出奇怪的事情。那是我第二次看你弹《土耳其进行曲》，你沉浸在音乐里的那种表情，再也不会在我的面前展露了，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我追求你的初衷，也许这只是执念，可是执念之所以成为执念，就是因为不能被放下。
　　每一次看到你面对我时不开心的表情，我都难过得要死，我真的让你讨厌吗？还是害怕？为什么你在我面前连笑都那么牵强呢？我要怎样做才能找回那一个凌韵儿？
　　很快我就又看到了你的那种笑容，在面对秦若槐的时候，你对他笑，天真里又多了温柔。圣诞舞会，本来你是我的舞伴，可是你和他在舞池里翩飞的时候，可曾想到我，哪怕一个瞬间！我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你一刻，可是你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你摘掉了我送你的首饰，我看着你出去，你有没有想过最后一支舞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尴尬局面？凌韵儿，每个人都说你善良，可是你对我为什么总是那么残忍？
　　后来我听说，那一夜是你们的第一夜，我听到的时候感觉风葭葭的声音很遥远，我第无数次地对自己说，放弃吧，即使她回头找你，你还能够接受吗？只不过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才对她兴趣这么大，其实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当我在珠宝店看到那条项链时，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你戴上它的样子，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我想到的还有，当你生日那天早晨拿到我的生日礼物时，秦若槐要做何表示。
　　其实我一直在对你搞破坏，虽然我并不想这样做。
　　曾经有一段时间，梦里面全都是你躺在我的腿上睡觉的样子。那天你靠着车窗睡着，是我偷偷扶你躺在我的腿上，你睡得毫无防备，闭着眼睛嘴角还微微在笑，你梦到了什么呢？那梦里面没有我吧！我用手指轻轻抚摸你的皮肤，感觉自己的眼眶很热，只想着如果这一刻能停下来该多好。凌韵儿，为什么我就放不下你呢？你大概被我弄痒了，咕哝了一声：“哥，别闹了！”并没有醒过来。我该怎么办？我一直都不知道。
　　那天你在我车上，被秦若槐看到了，其实也不能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曾经想过不把车开到你家楼下去，也想过到了就马上把你叫醒让你上去，但是我都没有，我又在搞破坏了！秦若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我竟在心里暗自高兴，我想我的确已经疯了。
　　第二天秦若槐来见我的时候脸色仍然不好，你们吵架了吗？我总是在胡思乱想，不应该这样，即使得不到你，折磨你也不是我应该做的，至少看到你快乐我也会好过一点。所以我收下了你退回来的项链，对他说希望他可以让你开心一点，但是这种理智能保持多久，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
　　你去幼儿园工作了，我曾经偷偷到那里去看你，你站在孩子们中间，笑得特别好看，偶尔对某个顽皮的男孩子假装生气，一会儿又抱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孩子们好像特别喜欢你，都围着你跳啊叫啊，有个孩子摔伤了，你小心地帮她包扎，帮她擦眼泪，还亲了她一下。这就是你，凌韵儿，我认了，你这样一个人，我爱上是在劫难逃，怪什么呢？怪从小到大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毕业典礼的时候他向你求婚，他站起来大声问：“凌韵儿，你嫁给我好吗？”我站起来走出去，就像现在这样，我无法面对你做出的反应，但是我留给你的背影你可曾注意过吗？我曾经以为那是我彻底退出了你的世界，其实我早就已经退出了，自那次我送你回家，你连我的短信都不回。
　　薛氏本来是没有端午酒会的，我知道妈妈爱热闹，故意提出在家里办酒会，请公司的高层携眷参加，其实只是想看看你。我请你们来参加酒会，你的那张请柬是我亲手写的，我不会再对你怎样，也不再搞破坏，你那天很漂亮，面向他笑时更漂亮，跳舞的时候你对我说，你们就要结婚了，我低头，看到你脖子里那条贝壳项链，你说是你生日时他亲手做的，你总是戴着。一条手工做的贝壳项链取代了我的钻石项链，我似乎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了，我应该祝福你。

作者有话说

　　太长了，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