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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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回来了。”
“程朗现任曼普的总经理。”
“程朗约你周四吃饭。”
程朗，程朗，在内心深处潜藏了五年的名字突然闪现在眼前，重新深深地烙印在心里，那样清晰，那样深刻，亦如从前。
五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连同那些心酸但美好的回忆一起，被时间累积的灰尘男女埋得很深。
凌容摆弄着办公桌上的仙人掌，半小时前小乐开门送来这棵仙人掌：“容容，这个刚送来的快递。”
凌容抬头瞄了一眼，有些诧异，但还是淡淡地说：“放桌上吧。”
她拿过仙人掌瞥见上面贴着的标签，赫然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程朗”。流畅的行草字体，很漂亮，那一刹那她竟呆滞得不知所措。怔了许久才抽回神思，对静默的小乐说：“还有事么？”
小乐迟疑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轻叹了口气。
凌容无力地靠在办公椅上，轻轻闭上双眼，温热的液体在脸上蜿蜒，滴落在手背。
程朗啊程朗，你终于在五年前一声不吭地离开后，又重新回来了。
可是再见面时，分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期待，但却又哪么害怕、犹豫。五年，你会变成生么样子？你又有了怎样的爱好？你身边又会多出怎样的人？
凌容平静地躺着，徘徊与挣扎，终抵不过那万丈深渊版的想念。
她最终还是去了，一贯的准时。
他走进餐厅门口望见她，冲她淡淡微笑。
他还是一如从前那样温文尔雅，颇具绅士风度，款款向她走来，顺手拉开她对面的座椅坐下。
他问她：“最近可好？”
她抬头冲他微笑：”很好啊。你呢？“
多年不见，他棱角更加分明，眉目间多了几分坚毅，更有意气风发的感觉。
“就那样吧，马马虎虎。”
他侧身叫来服务生点餐：“两份意大利面，一份甜点，一杯柠檬汁，一瓶法国干红。谢谢。”
她诧异：“你会喝酒？”
程朗以前滴酒不沾，因为他对酒精过敏，就连吃酒酿也会满脸通红。
他转回头，淡然一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是，她差点忘了，他在商场混迹那么多年，从什么都不是到如今的曼普总经理，怎样的场面没经历过？
她微微一笑：“差点忘了，你也算老江湖了。”
他也笑，如玻璃窗终透过的明媚阳光：“过奖了，哪能和你这样的商场鼻祖比呀！”
相互推崇，客套的语言，把彼此摆放在遥不可及的陌生位置。
久别后重逢，却像掺了水的红酒，淡到无味。
整顿饭几乎都在沉默中度过。柠檬汁很酸，冰凉的液体流入肠道，化作满腹升腾而上的酸楚，哽在喉间，噎得凌容想掉眼泪。
程朗只偶尔抬眼瞟她几下，看她一声不吭专注地吃盘子里的面，欲语又止，最终只是保持缄默。
多年不见，她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几年前那个蛮横无理的黄毛丫头，脸似乎瘦削了许多，化着淡淡的职业妆，睫毛细密而翘长，低眼时微微下垂，像弧形的芭蕉小扇，吃东西时并无言语，只是低头盯着餐盘安静地咀嚼口中的食物，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知性女性的优雅气质。
走出餐厅，程朗说他把车借给朋友了，而凌容也没开车过来，程朗便提议在路上随便走走，凌容没有反对。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冬天未离去的痕迹，晚风很凉，吹得凌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用手轻轻搓了搓手臂。程朗脱下自己的风衣递给她，她犹豫了片刻接过外套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程朗并没有说什么，抬头望向幽深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慨道：“好久没用心看这天上的月亮了，原来夜色如此让人舒心。有些事物一直这么美好，可是你却始终没看见。”
凌容也抬头望天，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又大又亮，满天的星辰衬得原本寂静的夜晚愈加让人安宁。她转头看他。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英挺，双眉似剑，在月光以及路灯的照耀下，半张脸轮廓分明，线条完美的组合，眼睛直视前方，目光幽深。
许久，她才问：“在国外一个人很辛苦吧？”
他淡淡一笑，眼神依旧看着前方，扑朔迷离：“习惯了。总是一个人，都不敢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仿佛一看就会觉得自己更加形单影只。”
走上天桥，因为上下人多，他伸手示意她走在前面，自己跟在身后护住她左肩，不让旁边趔趄的醉汉撞到她。天桥上夜风更大，吹起他衬衣的衣角。他在桥中央停下，双肘撑住桥栏，看着远处璀璨的灯火：“你知道么？我最近一次看星星还是五年前和你一起。”
她诧异，转头看他。桥上路灯绰约，他的脸显得有些朦胧不真实。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记得应该是大学毕业的那个晚上吧。大家都忙着吃散伙饭呢，你跑到我们宿舍不声不响拉着我到学校天台，让我看星星。那晚的星星很多，很亮，月亮比今晚的还要圆。漫天星光都洒落在天台上，你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抬头望天。最后，你才轻轻说了一句‘这样的夜空，多美好’。”
是啊，这样的夜空，多美好。只属于你和我。
凌容鼻尖酸涩，心头微微揪紧。那天晚上，他们在天台一直待到很晚，聚餐的人都各自回到自己寝室，远处宿舍楼的灯也开始一盏盏熄灭了。夜深人静，只剩天台上呼呼的风声。走的时候，她递给他那盆仙人掌，笑微微地说：“你从来没有收过我送的礼物，就连一株花也从不肯接受。这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这次你能不能不要拒绝？”
犹豫了很久，他最后并没有拒绝。而毕业后他一直把它养在他房间的窗台上，即使再忙，他每天都还是会记得细心地帮它喷营养水。后来到他出国念MBA，他都一直带着它。
她朦胧着眼问他：“这些，你还记得？”
他莞尔一笑，目光依旧深远：“有些人，你并不曾深爱过，但会记一辈子。”
其实她不知道，那晚当她凝神抬头看天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她。他看见她眼中隐隐萦绕的雾气，水汪汪像两潭幽深的溪水。那一刻他的心莫名地有些酸疼，他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一直以来的付出，那晚他居然感到隐隐的不忍与疼惜。
他深呼了口气，低眼看桥下呼啸而过的车辆，有迎面相对的，有背道而驰的：“后来出国后，就再也没那个心情看星星月亮。城市里灯红酒绿的，谁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桥上的人渐渐稀少，偶有几对停在桥边聊天的情侣也相拥着离去。程朗转头对凌容莞尔地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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