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血》清水琉璃羽

3、未知之事

　　第二天中午下课，天陵穿一条白色长绵裙斜靠在大厅的巨大圆柱上，在涌出的人群中寻找沐音。沐音向她挥了挥手，费力地从人流中挤到这边来。
　　到食堂时里面排队的人很多，她们等了很久才打到饭，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最近在忙什么啊，很久没见你了。”沐音勺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天陵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排队的人：“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上网，网球社要参加地区选拔赛，我们COSPLAY社要选今年的主题，另外学生会还有工作，累到浑身散架啊……”
　　“社长来过吗，听说他一直在医院陪女朋友？”沐音看了一眼天陵。
　　天陵的心情暗了暗，叹了口气：“没有。真不知道他……哎……学生会先不说……社长可是一号单打啊……他如果来不了……怎么办……”
　　“社长怎么会和那样的女人在一起？！她配不上我们社长！”沐音瞪了一眼路人甲。
　　天陵笑笑：“据说是他不小心把唯怜撞下楼的，心有愧疚吧。”
　　“就算是心有愧疚也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啊！”沐音忿忿地说。
　　“社长……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个唯怜是为什么经常要住院？因为那次意外的后遗症？”沐音好奇地问。
　　“听说是的，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一不小心脚伤就会复发。”天陵又看了看排队的人。
　　“可她就算是旧伤，怎么会经常‘不小心’复发再住院，真有这么柔弱？”沐音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的语气。
　　天陵楞了楞：“可能吧，谁会无聊到特意去住院……”
　　沐音压低嗓音说道：“我觉得……她是故意的！她要让社长不断地想起当年的事，她要让他愧疚……她害怕失去他！”
　　天陵看着沐音睁大的坚定的眼睛，倒抽一口气，“这个女人很可怕。”沐音一字一句地补充。
　　“怎么会……不会的，她不像是那样的人……”天陵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沐音按了按她的手：“爱会让一个人做出疯狂的事来。”
　　天陵想不出什么来回答她，沉默许久：“你和你男朋友也准备这样继续下去？”她换了个话题。
　　“还能怎么样……好歹不是相隔两地，但也不能天天见面……现在这样也没有想要天天在一起的冲动，分开也不会很想他，在一起也不是想象中的快乐……可能是刚开始我就不是那么爱他吧，我老得都爱不动了……”沐音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菜，气氛有点沉闷。
　　这时候闻人天陵突然拍了拍她的胳膊：“沐音你看，那不是……”
　　“是不二和……不二和社长……”沐音眯起眼睛辨认出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上的两个人。桌上的两个人不知在谈些什么，气氛看上去很好，与食堂里乱哄哄的氛围完全不同却无显突兀。不二依然微笑着，偶尔答上几句，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顾凯城在说。
　　闻人天陵看到社长就觉得心情莫名地好起来，有一种塌实的感觉。他们那桌后面的几个女生激动地对着社长和不二指指点点，果然网球社精英的人气不是一般的高呢！
　　顾凯城和不二在食堂里没有久呆，很快就一起出去了，对于迎面走来的露出惊艳表情的女生们顾凯城没有表情的脸上更加没有表情，目不斜视，而不二依旧是微笑着，但你却不知道他真正看向的是哪里，那双眼睛深得仿佛没有焦点。
　　“会来参加地区选拔赛吧？”不二没有看顾凯城，依旧看着前方。
　　“是。”一贯的简短冷静的回答。
　　“唯怜的伤好了吗？”微笑的眼眸中此刻并没有笑意。
　　“她不重要。”顾凯城转过头来看着不二，“眼前的比她重要的东西更多。”
　　“那么为什么这几天一直陪着她呢，凯城？”
　　顾凯城停了下来，他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不二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到彼此的灵魂。似乎过了很久，顾凯城的视线收了收，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我知道你明白我的。”
　　不二怔了怔，随即又微笑，一只手搭上凯城的肩膀：“去打一场球吧。”

　　下午的社团活动顾凯城和不二一起到的时候，大家都诧异地看着许久未露面的社长，但又随着一声“大家继续”回到进行着的练习中。社长不时地四处巡视，指导社员打球挥拍的方法要领，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闻人天陵记得当时自己正坐在一边记录正选球员们的训练情况，以便于制订出他们各自的训练计划，空气中飘散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但似乎没有其他人察觉。
　　天陵翻了个身，下铺的小依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而自己却睡意全无。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对面大厦顶部的广告牌发出的亮光从阳台上照射进来，交替变换，隐隐还能听到马路上公交车停站的喷气声。
　　脑海中一些更近的画面浮现出来。一些和Elvis在□□上的对话跳了进来。自从看了那篇《三生记》之后，天陵也没有再去想关于Elvis的事，直到突然看见很久不露面的Elvis出现在□□上。
　　厮杀。逃亡。鲜血。别离。背叛。保护。我什么也无法挽留。他无力地诉说一个她一直懂得却无法改变所以一直逃避的现实。对于现实的不满而沉醉在过去的美好之下，不断地缅怀过去来麻痹脆弱的心灵，对于悲痛的往事心照不宣，对于未来没有希望和目标。割舍之难是因为已经血肉相连，两个人相互扶持才能跨越内心的鸿沟。即使是看上去多么活泼的人，内心深处都有一定的死角，那些脆弱是无法产生共鸣的灵魂所不能理解的。
　　他说他害怕下着雨的深夜，那会让他觉得特别的忧愁，会不停地想起沉痛的往事，无法自拔。她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装作很坚强地安慰他：我们可以相互取暖，即使瓢泼大雨，寒彻骨髓，也还有我为你遮挡一片乌云。
　　他们一边剖析自己一边赞叹相互之间如此相似，那些一直没人理解的、深藏的细腻和悲痛终于有了共鸣。那是一种知己间的惺惺相惜。
　　他们探讨过去、现在与未来，探讨□□的分离与灵魂的不朽，向往过一种理想中的生活。话题也会突然扯到热门的动漫或是经典的穿越文，面对的虽然只是一个个符号，却比现实生活更真实。在这里，他们不由自主地摘下自己的面具，而某些是已经俨然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替代的屏障。在不同的人面前他们或许会扮演不同的角色，而这里的是自己真正的灵魂。
　　天陵不禁想要知道这个男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或许见了面会破坏最初的印象，会不由得产生某种微妙的隔阂，但可喜的是，学校里原来也有如此了解自己内心的人！
　　后来天陵说要睡觉了，而Elvis说要去洗衣服了，两人默契地下了线。
　　这个夜晚无眠，但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