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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贰拾贰章 • 黄雀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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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未承想这素无交集的关外虎狼也来搀和一脚,我啼笑皆非。
若是羲和皇帝最心爱的皇女落入对中土觊觎已久的九皋人之手,后事如何,可想而知。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就是朱雀守没有身负内伤,也未必可以带我全身而退,更毋庸此刻全凭我在背后勉力支撑,他方能在敌国的使臣面前挺直了身,保全一国大将的尊严……
犹疑片刻,我终是迈步自他背后走向人前。
“你要做什么?!”
很是自然地扯住我的衣袖,朱雀守眸中隐怒,冷凝而视。我只平静一笑,流转目光,淡淡望向九皋使臣:“未曾见过草原风光,随这位使臣大人前去见识一下也无妨。”
“胡闹!”
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礼,他蹙眉焦吼,累我耳膜险些震破,眯起一眼,轻揉起嗡嗡作响的耳朵:“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自己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朱雀守睨瞠那个九皋使者,眼神愈冷,“如果夜赫龑(注:yan)看你一介弱质女流,强纳你为妃呢?”
夜赫龑?
我一怔,随即想起苍秋往日提过的那位厉行改革、年轻有为的九皋国君王。很是莫名素不相识的敌国君主缘何非我不要,乃至以此卑鄙手段,强取豪夺。可于公于私,我断不能任这个夜赫龑糟蹋。更何况……
“本姑娘坚持一夫一妻。就算砍了我的脑袋,也休想要我给人做小老婆!”
我故意高声放话,瞥见斗篷男子身形一震,半扬起低垂的面容,似是兴味,渐勾起唇,讳莫如深。我蹙了蹙眉,回望面色渐然阴沉的朱雀守。如能金蝉脱壳,自然皆大欢喜,若是那位大汗霸王硬上弓,亦或察觉我的身份,以割地赔款之类的不平等条约要挟皇帝,我便成千古罪人。暗自慨叹自己许是前世积孽太深,今世方才这般永不安宁。微一苦笑,抬手勾下朱雀守的脖子,趁他惊怔,我低声耳语:“无论是何景况,我会记住自己是羲和国的德藼亲王。”
已然占了茈承乾的身子,怎生不能害她成为百姓眼中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偏首凝住遽然幽邃的墨眸,我平声静气:“失身前,我会自行了断。当是了我最后的心愿,请即大人带句话给「云霄」,只当我们有缘无分,断不可因我之故,横生战祸,令繇州百姓受苦。”
虽知苍秋极重民生,当不会意气用事。可他素来仇视九皋人,若知我落入夜赫龑之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我强颜欢笑,心有隐忧,却未想反是另一人不愿我走得无牵无挂:“您的父亲还在東莱翘首以盼,我定会救您脱险!”
待是恍过神来,朱雀守已然轻挣开我,硬是撑起虚软的身体,步履不稳地朝前走去。虽说故技重施非我所愿,可眼下情势进退维谷,我终是上前一步,从后抱住他,冷声威胁:“即大人可是想我现就死在你面前?”
他迅疾回身,冷怒相瞠。我笑了一笑,惨淡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你若一力顽抗,只会枉送性命。到时我照样会被这些人强带回去,给他们的大汗羞辱。与其白白牺牲一人,不如现就一死,也可保全节义。”
墨瞳惊痛渐深,可亦知情势比人强,这座坐落山中的民居已成死宅。他内负重伤,恐是未及出外求援,已遭毒手。紧攥起拳,终是怒己不争地侧开眸去。可见我苦笑着解下颈间的红绳,待是望清绳坠,即刻目露惊愕。
“正是当日你领我在栎城游历的时候,在伽罗人的铺子里见过的那对耳坠。”
朱雀守轻蹙起眉,神色微异。我苦笑,将红绳塞进他手里:“代我转交云霄,让他好生收着这对「洛妃泪」。我若回得来,就物归原主。如果我死了……”
想起苍秋义无返顾的决绝,我阖起眸。事有两面,被这些九皋人捉去,未尝不是一桩幸事。至少失去争夺的女人,苍秋和茈尧焱许便能像往日那样相安无事。只要登徒子得以安生做他的兰沧侯世子,余愿足矣……
“告诉那个醋坛子,本姑娘现在反悔了。”
微一挑眉,我轻描淡写:“之前的约定不作数。如果他不活到七老八十再来地下找我,我立马去找别的鬼男人,狠狠地让他戴几顶绿帽子!”
“…… ……”
许是被我这不甚文雅的言辞所震,朱雀守啼笑皆非。我恬然一笑,颌了下首,转过身去正要走向那些九皋国人……
“夕儿!”
我遽尔顿住身形,刚意识许是我昨夜酒后失言,他方才知晓苍秋给我起的昵唤。冷不防被他攥住了手,用力一带,立刻跌进他的怀抱。好似不支,他紧拥着我,跪下身去,俯近我耳畔:“靴子里藏有匕首。”
我一怔,即便会意。俨然棒打鸳鸯的情侣,几无间隙地紧拥彼此,情似依依不舍,实是助我取得藏在马靴的利器。待我不着痕迹,将匕首藏入内衫,他沉声幽幽:“殿下尽可能拖上几日,微臣定会找人来救您。”
果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叹服他的执拗,我慨然苦笑,然感环住我的双臂越收越紧,踌躇片刻,终是轻搂了搂他的后背:“即大人珍重。”
终是决然推开了朱雀守,起身走到斗篷男子近前:“走吧。”
许是未料我如此爽快,那个九皋国的使臣一怔,转向朱雀守,意味深长:“这位即大人可是小姐的意中人?”
想了一想,我朝他粲然一笑:“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虽然是个只知恪守君臣之礼的大木头,可也勉强算是我的男性朋友。反正这里没人知道男朋友实指情人,胡诌亦然无妨,如能让这位九皋国的使臣不屑我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配不上他们英明神武的大汗,反是皆大欢喜。
佯作吊儿郎当,脑袋微斜,我竖起拇指朝后点了一点:“本姑娘的男朋友遍布天下,这位即大人不过是其中之一。在这繇州还有四五个,要不要小女子给您一一细数?”
因是我效仿登徒子往日轻佻放浪的语气,使臣背后的黑衣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惟是斗篷男子不以为许,反是笑意渐深:“小姐不怕世人笑你放浪形骸?”
双手抱肩,我挑眉冷嗤:“你们男人可以堂而皇之,三妻四妾。女人结交异性就叫不守妇道,这未免有失公允吧。”
只可惜这位九皋使臣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听我这般惊世骇俗,仍未吓跑,沉声一笑:“小姐此言不无道理,只不过刚才你不是还说砍脑袋也要坚持一夫一妻?”
我微一扬眉,坦然摊了摊手:“结为异性知己,乃因志同道合。成亲却是不论身心,都要忠于彼此,断不可朝三暮四。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闻言,他良久不语,终是轻声一嗤,问:“如此说来,小姐是不愿做我们大汗的侧妃?”
适才拐弯抹角,总算言归正传,我扬眉一笑,以示默认。他渐沉下唇,煞是阴冷:“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随我去九皋?”
“还不是因为你们咄咄逼人。”
我耸肩,“如若使臣大人就此作罢,小女子自然感激不尽。如果你一味痴缠不休,本姑娘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是极力反抗,也打不过你们这群大男人,最后自讨苦吃罢了。不如省着点力气,等见到你们的大汗,当面告诉他,本小姐没兴趣做他的小老婆。”
使臣闻言,不怒反笑:“小姐若是弱女子,咱们九皋国的女人就该自惭形秽了。”
他偏首,用九皋话对身后的手下说了什么,就见其中一人颌首领命,朝朱雀守走去。知这九皋使臣定是要灭口,我大惊,毫未犹疑,上前展臂拦在彪形男子的面前,趁他回首看向使臣,似是请示当要如何,我迅即探手抽出他腰侧的佩刀,架在颈间,冷冷凝望面色微变的一众九皋人,朝后退了数步,挡在朱雀守身前:“你们若敢动他,我即刻自尽!”
被我夺了佩刀的男子狠恼而视,正要上前,却被使臣喝住,只得悻悻退回使臣背后。我淡声一嗤,看向处变不惊的斗篷男子:“放过即大人,我就跟你们走。”
使臣扬唇,冷然一笑:“本使素来不喜事有后患。”
“呵,原来使臣大人是怕即大人搬来救兵围剿你们。”
我故作不屑,目露鄙夷,挑衅讥诮:“没想到你们九皋人那么没种。只会趁人之危,以多欺寡。”
“你这该死的女人!敢这样对我们……”
“窟哥!”
厉声喝止手下。使臣缄默良久,轻逸淡笑:“本使只是不愿带小姐离开羲和国的时候,事有差池。”
防患于未然,人之常情。我点头,讥笑渐深:“不过使臣大人也见到了。即大人现在身负重伤,起身都很是困难。若是这样的他搬来救兵前,还没有离开羲和国境的话,那么你们九皋铁骑的威名也不过尔尔。”
一箭毙命,箭法奇准,足可媲美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只是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叫做「窟哥」的男子听我贬低九皋铁骑,两眸骤暴冷芒,想是我歪打正着,说中了他们的身份。我微一蹙眉,然是无暇深思,抬高下颌,漠冷凝望为首的男子。直待良久,使臣终是扬起笑意,清冷倨傲:“有趣。就依小姐所言,本使饶他一命。”
话音刚落,他飞身至我面前,趁我怔愕,自斗篷探出一手夺下佩刀,点住我肩下穴道,瞬即动弹不得,只得瞠大了眸,任他将我打横抱起。
“夕儿!”
许是急怒攻心,惟及瞥见朱雀守嘴角溢血,眸中满是惊痛不甘。我惨淡一笑,蠕动唇瓣,无声道别:“保重……”
经此一别,许是永诀。只是回眸,乍触隐在风帽底下的那张面庞,我惊震,目不转睛地凝住这个曾在满芳楼有过数面之缘的男子,隐隐知晓皇帝缘何获悉我曾在平凉城出现。怔愕良久,我张了张嘴,却终是只有化作苦涩。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