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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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过：所谓回忆，不过是火中取栗的把戏。浓重如同午夜噩梦，夙世冤孽，化也化不开。
与他相识不过短短数日，我却仿佛经历过一场美梦至噩梦的轮回。大梦初醒，一切已不复昨日。
只是，这美梦的过程未免太过短暂。
“夭颜，你醒了。”没有丝毫的试探，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一如他那双永远沉静无澜的眸子。一句话，就绝了我装睡的念头。
昏暗的光线中，依稀有个人影坐在离我不远处的一角，黑暗掩去了他的表情，留下的只是满室的余香。
“唔。”我艰涩的应了声，胳膊的麻木和双腿逐渐蔓延上来的刺痛感，随着知觉的恢复而越发清晰。我努力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脚早已被绳索牢牢的捆住。
“你昏睡了三小时零四十分钟。”黑暗中，低沉的男音淡淡传来，略微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的疲惫。
我心一惊：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耳畔，窸窣的响声响起。他起身，缓缓踱步走到我的面前，由上至下的看着我，黑暗中，一双目瞳灼灼逼人。
“比我预计的时间要长了些呢。”他淡淡开口，“对不起，夭颜。”
我身子一颤：一句‘对不起’，此刻听来莫名的冷寒。
“为什么要相信那个故事？”他弯下身与我对视，眼底眸芒闪动。
“什么？”我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故事本身就是一个赌注。你信它，就得死。”他看着我，语气轻淡。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对上他的眼，强迫自己压下心底那不断扩散的恐惧。
“是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喃喃自语，眉头逐渐深锁，眼底有些莫名。
“或许，是我太寂寞了。”话音落毕，他笑，笑得有些凄凉，“有些事，太久了，会忘记。”
“司晔！”我出声，死死瞪着他的眼，“那樱花树下的尸体就是静子！那个故事是真的！是你……杀死了静子？你……你到底是谁！”
“我杀死了静子……”他口中呢喃，眼神片刻迷离。
“是我。的确是我。”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有些狰狞。
“夭颜，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静子。”
他看着我，眼中精光毕现。
我张着口，说不出话。半晌，才嗫嗫出声，“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应，只是眼底深幽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夭颜，你相信报应吗？”他看着我，突然开口。
话来的突然，一时间，我竟忘了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梦见她。”他盯着黑暗的某处，神智有些恍惚。
“梦里，她一身红衣，乌发如云，只是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知道，她在怨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侧过头，眼神阴郁。
“夭颜，你知道渴望的感觉吗？”
“那种时时刻刻都想抓住，分分秒秒都想拥有的感觉。像无数虫蚁啃噬你的肌肤。一寸一寸，一点一点，从皮肤至血肉，从血肉至经脉，从经脉至骨髓，最后，蔓延全身。”
他静静的看着我，嘴边一抹苦笑。
“有时，得到反而更加寂寞。因为，残缺才会有欲望。”
他右手抚上我的脸，语气温柔而缠绵。
“可惜，我知道时，已是太晚。”
我盯着他，一丝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一个人有太多的秘密，终是痛苦。”他立起身，话音淡淡飘下。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夭颜，你却坏了规矩。”
我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双唇嗫嚅半天却说不出话。
“为什么，你们都要破坏规矩？”
他盯着我，眼底尽是芒刺。
“媚媛如此，你也如此。你们，都一样。”
媚媛！？
我顿时面色丕变，惊乍无比的瞪着他！
“你是说媚媛？”我小心开口，语气中满是不置信，一丝巨大的恐惧瞬间将自己包围！
“难道说……那个替身是你杀的？”
空气片刻凝滞，我屏住呼吸死死瞪着他，手心早已渗出密密地汗珠。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是。”
如同炸雷轰顶，他的回答令我瞬间血液冻结！
“你为什么要媚媛？她怀了你的孩子啊！”我语无伦次，脑中只是混乱成麻。
“是她破坏规矩。”
他俯身，盯着我，一字一句缓慢开口。
“因为，我没有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
我张大嘴，被他的一席话狠狠震住！
“为什么？”我讪讪开口，无法相信。
“夭颜。”他双手扶住我的脸，强迫我对上他的视线。
“我出过车祸。”他笑，眸芒森寒，“永远，不可能有孩子。”
耳畔只觉轰然，我怔愣的张大嘴，惊乍无比的看着那双眼中的眸芒一点点的黯沉下去。
司晔……他出过车祸？
那即是说，媚媛在说谎？
可是，即使媚媛骗了他，也是因为她爱他啊！
“媚媛在哪？”我颤声。
他眼神倏冷，在我的脸上冷冷扫过。攸的，他一语不发径直走到角落一角，双手一扯，拖出一个麻袋。
我面色丕变，避之不及的恐慌瞬间袭上心头！
司晔手指娴熟的拉开麻袋，我惊恐的瞪着那露出的黑发，只是一眼，顿时血液僵冷！
散乱的发丝，结痂的血渍，媚媛的那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把她怎么了！司晔！你把她怎么了？”我控制不住那不断涌上的恐惧和愤怒，不顾一切的对着眼前的男人疯狂嘶喊！
他皱起眉，冰冷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过，幽幽开口，“如你所见。”
我僵在原地，目光瞢然的看着袋中一动不动的媚媛，脑中轰然崩溃。
他弯下腰，紧紧捏住我的下颌逼迫我张口，顺手掏出一块手绢塞进我的口中。
“夭颜，罂粟花香本身没有毒性，只是如果渗入一点□□，便会成为剧毒的毒药，而尸体上却找不到任何□□的中毒反应，是不是很奇妙？”
他靠近我，笑的淡薄。
“做个好梦，夭颜。”
我喉中呜咽，却半点也发不出声，身上的绳索打着死结，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无法松开。我盯着他笑容冷凝的面孔，心脏狠狠一滞！
司晔的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黑影！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目瞳，眼看那黑影缓缓张开双手……由后而至，缓慢张开……
下一秒，她猛地扑起，双手牢牢的卡住司晔的身体！我还未回神，她张开嘴，一口白森森的牙狠狠的咬在司晔的脖颈上！
只觉喉间一阵闷哼，我的心脏几乎瞬间跳出胸膛！
“啊——”
黑暗中，司晔一声沉闷的惨叫，凄厉的犹如鬼啸般直直穿入我的耳中！
眼前，那沾着血痂的发丝散乱的披在额前，一张惨白的面孔上骇人的目眶已撑到极限，一片血丝暴涨的眼眶，此刻狰狞扭曲的犹如一只吃人的兽！
媚媛几乎整个人都扑在司晔的背后，她双手双脚从后将司晔紧紧抱住，像一只巨大的水蛭紧紧贴附在猎物的身上！她一副白森利齿死死咬住司晔的脖子，喉头“咕噜咕噜”的向下吞咽着那喷溅而出的血液！
我早已僵在原地，浑身颤嗦的像一只筛子！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突然的令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只是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瞪大，再瞪大……
空气中霎时充满了血液的腥甜味，混着□□与罂粟的浓香，呛鼻的令人作呕！
司晔痛的大叫，像一只无头的苍蝇疯狂的在房间里乱撞，他狠狠冲向墙壁，企图将后背的媚媛甩下，可是他每撞击一下，背后媚媛的手就更加刺入他脖颈的皮肤一分！而那张毫无血色的唇更是咬在司晔的脖颈上没有分毫缝隙！
惨白的唇泌下一丝鲜红的血渍，顺着媚媛的下颌一滴一滴的淌落在司晔的身上！
“咕噜”
“咕噜”
“咕噜”
……
耳畔那不断吞咽的声响，清晰无比的刺进我的耳膜！
冷！好冷！我手脚冰凉，浑身不停的打着轻颤，一双眼只是呆滞的瞪着那两具贴合在一起的身体，脑中一片空白！
空气中司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血顺着媚媛的喉管一点一滴的全部咽入肚中！
我昏昏沉沉的看着，身体中吸入了太多的迷香，司晔的那张脸在我眼前愈渐苍白，原本俊美的面孔在血液的流失中慢慢的暗淡了下去，一点一点的，逐渐了无生气。
耳畔，终于没有了声响。
夭颜，陪我好么？
一个人有太多的秘密，终是痛苦。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夭颜，你却坏了规矩。
夭小姐，你了解司晔多少？
素我直言，你不是可以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你知道么，我怀了司晔的孩子。
我出过车祸。
永远，不可能有孩子。
做个好梦，夭颜。
……
脑中浑浑噩噩，那些声音交替着在我耳边不停的重复重复……一遍一遍，声声泣血。
再见了，司晔。
三天后，我接到鲍彪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他在电话中告诉我，樱花树下的那具白骨并不是静子的尸骨，而是一具男性的遗骸。
经过警方的初步鉴定，这具白骨很有可能是一年前失踪的人形师的遗骸。而死因，应该是他杀。
警方在司晔的家中发现了一些散乱的物件和一些女性用品，经静子家人以及人形师遗骸双方提供的DNA鉴定：这些物品都应该属于二者所有。
关于司晔的身份也在警方的调查之下浮出水面。
司晔，男，27岁，未婚。
职业：不明/编剧？
经历：唯一的一部代表作品《偶》曾在业内引发一阵“人偶路加”的蝴蝶效应，后据说是其根据自身的复杂经历改编而成。
此人涉及到两起重大命案，其一：涉嫌谋杀《偶》剧的人偶制作师及其女友，而人形师女友至今下落不明。
其二：“夜”剧团演员被杀案件，后查明是其以编剧身份进入后台，目的为谋杀剧中女主角媚媛而误杀替身。
媚媛的尸体在嫌疑人家中发现，其死因目前还在取证之中。
据目前调查，嫌疑人应该有记日记的习惯，此日记很有可能记录着嫌疑人与第一起命案相关线索，以及失踪女子静子的下落。
但是警方在其屋内及后园都并未发现。嫌疑人的住宅位处僻静之处，除了后园几棵枯树，连根草都没有。
由于嫌犯已死，目前，所有线索全部中断，案件无法进展。
我挂断电话，沉默了很久。
一直以为司晔就是素人，我却忘了，在剧中间接害死静子的人，是路加。
夭颜，你知道渴望的感觉吗？
那种时时刻刻都想抓住，分分秒秒都想拥有的感觉。像无数虫蚁啃噬你的肌肤。一寸一寸，一点一点，从皮肤至血肉，从血肉至经脉，从经脉至骨髓，最后，蔓延全身。
天堂与地狱的一线之隔，原来是爱。
天堂与地狱的一线之隔，竟然是爱。
静子的尸体在哪？
恐怕已无人知晓。
我记得我问过狄烙：你不是说找不到静子的尸体，她就会继续回来纠缠我么？
狄烙只是弯起眼，用他一贯的轻佻语气对我说：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没了念头，她还回来找你干嘛？
我结舌，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狄烙继续咂着嘴：啧啧，小白，就你那填满铜板的脑瓜想破头也不会明白。
他当时拍拍屁股就准备离开，可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狄烙，你当时在那么？”
“小白，你说啥？”
“你知道我说啥。”
“……”
“保镖压根没有问我当时的情景，说明警察去的时候，我已经不在现场了。你说，是谁干的？”
“啧啧，也许是天使做的。”
“天使？狄烙，这世上只有鸟人。”
“……”
“你在那里为什么不早点救我？我差点死了你知道么？”
“啧啧，小白，连阎王都不收你，你怕啥。”
“神棍，我想揍你。”
“……”
他弯起眼，细长的眼瞳中眸芒隐动。
半晌，落下一句话。
“夭颜。有些事要你亲眼看见才会死心，不是么。”
只记得当时我怔怔的愣在原处，兀自看着他长发一甩，一点一点的消失在门后。
夭颜，忘了他吧。
那个人有那么好么。
狄烙，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番外> 逆流的记忆
我只是寂寞，寂寞到……我忘了，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路加又是谁？
我是我，路加是路加。
我是路加，路加还是路加。
我是路加故事里的原型。
路加是我现实中的原型。
我看着那人偶，红唇白面，墨发流云，美的惊心，美的刺目。
只是，一语不发。
因为，无法言语。
我认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的才华，被世俗埋没。女人的执着，被世人嘲笑。
即使如此，她爱他。无怨无悔，任劳任怨。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滴血的声音，那是一种绝望，绝望到没有希望。
没有希望，意味着，永远没有机会。
她笑，因为他。她哭，因为他。
她眼中的他，才华横溢。
她眼中的他，奉若神明。
素人对她说，它叫路加，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静子对他说，你和路加，是我最宝贝的珍宝。
因为爱他，爱屋及乌。
因为信他，众叛亲离。
路加，路加。只是一个不言不语的人偶。
他与我，出奇的相似。
静静的旁观，冷冷倾听。
看着他的脸，看着她的笑。一语不发，沉默如金。
我就是路加，路加就是我。
我希望我是路加。
我渴望我是路加。
即使，只是幻想，这一刻，我只想轻轻的偎依在她的怀中，做她的路加。
一日复一日的跟随，一夜复一夜的思念。
我着魔般追寻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执念，只为了心中那愈渐燃烧的爱意。
终是说不出口，终是无法言语。
我静静的看着，看着那张笑靥一日一日的愁眉，一夜一夜的哀怨。
终是说不出口，终是无法言语。
樱花树下，落樱纷飞。
她，却再也无法展露笑靥。
爱因路加起。
恨因路加亡。
静子将路加借予剧团，为的只是为他争取一个出头的机会。
他不懂。他又怎么会懂。
长久以来的与世隔绝，日复一日的孤僻性情，心魔由疑而生，魔障，由念而起。
他不会懂，也不想懂。
当那把美工刀没入她胸口时，一切……已晚。
渗出的血液在静子的胸口渐渐绽放，一朵一朵，美的如初春怒放的八重樱，一片一片，叠叠重重，瓣瓣脉络清晰泣血。
我盯着那张呆滞，苍白，终日不见天日的面孔：错愕，只是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望着那一息尚存的身体，渐渐举起了手中的刀。
魔障蒙了他的心，妒恨遮了他的眼。
一下，一下，一下。
一刀，一刀，一刀。
刀刀毙命。
刀刀泣血。
旧日的缠绵，终因她的一句气话而决绝。
静子，你不该说分手。
你更不该，爱上这个男人。
我盯着她腹部模糊一片的血痕，心，瞬间撕裂。
素人，你可知，你杀的是两条命。
你的静子，和你的孩子。
一句戏言，两条性命。
这代价，令人不寒而栗。
我手指冰冷，身体的血液早已缓缓抽离，静子身体里喷溅而出的液体，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味道。
血液的腥甜，诱惑的芳香，犹如樱花的花瓣擦过鼻尖。
我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那个男人一点一点的将土挖开，再一点一点的，挖掘成坑。
冷。
指尖的冰冷，身体的寒冷，血液的僵冷。
而我的心竟似要沸腾。
天上下起了小雨，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细细绵绵，仿若她的唇轻抚过我的脸。
我笑，笑得舒心，笑得淋漓。
土，完好的掩埋。
坑里，却埋着另一个人。
两条命换一条命，值还是不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带走了她。
这一刻，她属于我。
完完整整，属于我。
我要写一个故事，关于她，关于他，关于我。
我将故事定在盛樱绽放的平安京，那个遥远的小国，是樱花之国。
静子她最爱樱花。
素人和静子。
静子和路加。
路加……和我。
我用我的笔篡改了故事的结局。
在我的心底，就是我害死了静子。
我明明可以救她，却伸不出手，伸不出手。
静子，只有死亡，你才能完全属于我。”
樱花树下，神龛旁，只有我，可以永远的陪着你。
永永远远，不离不弃。
我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我将她埋在屋边的樱花树下，不同的是，这棵樱花永远不会盛放。
没有绽放就没有凋零。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局。
静子，这一次，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重复。
不过就是一场戏剧，序幕再落幕。落幕在开演。
我的故事，在见到她第一眼就注定了结局。
无法言语的爱恋。
终是，没有说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
“夭颜。”
第一眼看见她，她端着满满一叠的甜点吃的正欢。
第二眼看见她，她站在我的身旁生涩的与我搭话。
她说，她叫夭颜。
我笑，她的局促和脸红很像我记忆中的一个人。
美丽的发，氤氲的眸，羞红的颊，娇嫩的唇。
我看着她，对她开口。
“夭颜，你有一头美丽的发。”
“额……谢谢。”
“我叫司晔，你也可以叫我Allan。”。
“路加，素人的路加。”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呢。路加，那……叫你Allan好不好？Allan， Allan。是我最喜欢的一位诗人的名字。”
“路加，你是静子的Allan。”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Allan。”
<妖偶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记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