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耽于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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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知晓陵杳心意，正月初十的夜里下起了雪，三两片，不是很大，就是下了挺久，陵杳早起时就见了地上一层雪，是薄薄的一层，手指一捻，就见了土色。如今也七九了，这雪下得倒是稀奇。
陵杳想自己大约也不会回陵山了，可今年的酒还没酿，明年该没得喝了。他还是得去看看，两三坛雪水没有，一坛总该有的。
陵杳打定了主意，拎着酒坛出门，推开门却着实被惊到了。几步远处的台阶也铺了层白，二十来个巴掌大小的雪人一字排开，一溜的卵石作眼，黑线作嘴，树枝作手，正憨憨地朝他笑。对视了一会，陵杳倒也真的笑出声了。
明镜那块木头是断断不会这么闲的，这春风殿里也没什么闲杂人等，这么想来，是谁趁他晚起放的这几个小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到底是小孩子，陵杳想着，过不了多久，他的小贵人就该过来邀功讨债来了。
陵杳踏出一步，又顿了顿，抬手捏了个诀，略伸手在这一排白团上面抹了下，这些死物便突然动了，大半的小人都十分“乖巧”地自动分成两列，“走”台阶两旁，伸着树枝“保护”大门。陵杳又随手一扔，酒坛子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剩下的九个雪人头上。
“哎哟！重死小爷我了！”排在倒数第二的雪人突然张嘴说了话，并且聒噪个不停，“敢不敢扔轻点！哎呀我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咦我怎么没有腿了！我的腿呢？！谁干的？！”
似乎是烦了，他面前的小雪人伸出树枝戳了他一下，刺道：“你可真能耐，吵得跟只老母鸡一样！”
“怎么说话呢！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
“你再说一遍！”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陵杳终于找到了积雪多的地方，伸手拎了坛子，放着一堆小雪人自由活动。于是这两人真的举着树枝有模有样地打了起来，并且很快就发展成了混战。
“救命啊！小月牙救我！”
“白！白马大人！别！别过来！我！我打不过的！”
“废！废物！”白马学的腔调像了个十成十，又缩在人身后闪到前面喊帮手，“天舟！上！打他！”
被点到名的天舟二话没说就应了战，被挡的雪人口气很冲道：“让开！”
天舟才不跟他废话，径直拿着树枝在他身上戳了好几下，一旁的另一个雪人也挥了挥树枝，不甘寂寞地加入了混战，只是开口却是个女声：“嘻嘻！让奴家来帮你！”
“红！红姐！”
“啊！红颜！！你怎么也不识好歹！！！气死我了！”
……
虽然吵了些，陵杳只当给自己奏乐。他接完一坛子雪以后回头看，意料之中看见一个雪人跟在脚边，正抬着树枝望着自己。
“交给属下吧。”
陵杳恍惚着，刚想说什么，明镜便推门进来了。他先是被这院子里的热闹惊了一下，然后才禀道：“师尊，小贵人来了。”
陵杳收了心思，试着笑了笑，笑得不那么僵硬了才让明镜把人迎了进来。于是梁昱见到的便又是浅浅笑着的陵杳了。
“见过老师。”
梁昱行完礼，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惨叫：“啊！救命！小爷的脑袋！”
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滚到了梁昱脚边，他先是吓了一下，觉得这一团滚了脏的东西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这才看出了些门道，可又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堆的——
“来人呐！把小爷的脑袋安回去！”
陵杳笑了笑，随口道：“吵到小贵人了？也不知是谁堆的小东西，这般灵性，成了精，我一出门便绕着我转。有趣倒是有趣，就是忒聒噪了点。”
被盖了个“灵性”的帽子，梁昱也不好意思上赶着承认，只好自认为不明显地偷偷邀功：“老师可欢喜？”
陵杳不拆穿他，道了欢喜，将手里的坛子递给他，又顺手拎了落单的雪人到他肩上，温声道：“贵人少安，我这边马上就好。”
地上的“头”怪叫着被两个雪人一人一树枝叉走了，肩上的雪人则蹦着飘到了梁昱手臂上，朝他盈盈一拜，开口是和陵杳差不了多几的温文有礼：“参见小贵人。”
看着挺有模有样的，梁昱也忍不住笑了。
“老师要这些雪做什么？”
“酿酒。”
“酿酒？拿雪酿酒？这是什么道理？酿什么酒？”
陵杳接完了第二坛，领着梁昱进了屋，问道：“什么时辰了？骆家还没有来人？”
明镜回道：“宫禁森严，外人进宫都要盘查的。”
“左右无事，我去领他们进来就是了。”
梁昱跟在身后，替他分忧，陵杳却不领情，还笑他：“这么急着你的刀？”
“我不仅想着刀，还想着生辰礼呢……这生辰礼老师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
“去领你的人吧。”
“老师可别想着赖皮……”
“去去去……”
梁昱被赶走，陵杳放好酒坛，准备换衣迎客，侧首却瞧见明镜抬了抬手，似乎想说什么。
“何事？”
明镜将护心铃递上去。
“师尊，耽于幻境，不顾眼前，则心魔之乐也……护心铃里的灵力，用得有点快了……”
陵杳闭了闭眼，接过护心铃，打了个哈欠。
“为师知道了。”
“拜见主司大人，问主司大人安。”
明镜应了礼，退到陵杳身后，梁昱也坐到一旁饮茶逗狗，示意来人不用管他，他今天也只是春风殿的客人。
“骆家家主骆铭远，拜谢大人对犬子庇护之恩。”
“晚辈骆青，拜谢前……”骆铭远清咳了一声，骆青赶紧改口，“拜谢大人相助之恩……”
骆铭远才满意地收声，就听骆青接到：“才没让家主打断我的狗腿……”说完，又抬起头朝陵杳挤眉弄眼。
“胡闹！”
梁昱没见外地笑出了声，陵杳也终于放下茶杯，开了口：“家主不必多礼，令郎活泼可爱，我与他很合眼缘。”
“犬子顽劣，让大人笑话了。”
骆铭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陵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吓人了？更何况他一路进来，连头都没抬起来看过他的脸，他怕什么？
陵杳朝骆青回了笑，话却是对着骆铭远说的：“家主远道而来，在下有礼相送。”
“这怎么敢，大人推了重臣、大家的拜帖，唯独允了骆家，这已经是骆家天大的福分了，怎么能收大人的礼？”
“明镜，领家主去占星台。”
“占星台？！大人……”骆铭远眼中闪过震惊，看着陵杳又像看着真正的神明。
“家主，请随我来吧。”
“大人……”
骆铭远还要再说，陵杳只笑道：“在下只是传达天命，为您解惑罢了。是福还是祸，大人还是去看过再说吧。”
骆铭远跟着明镜走了，骆青抬起头在几人脸上扫过，半是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要跟着走。
“骆小公子，你尚且年幼，家族大事还是让令尊费心吧，在下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说。”
陵杳抬眼瞧梁昱，梁昱装聋装瞎，骆青哦了一声，等了半晌却听不见声音，疑惑地抬头，陵杳已经收回了目光。
原来小贵人还在房里呢，骆青回过神来“单独同你说”是对谁说的，忙低头也装聋装瞎：“……”
就算陵杳是马上要就任的司天司主司，也是曾出手相助过的“前辈”，骆青敢在他面前“不拘礼节”，却不敢在未来的永安王面前不谨慎。
梁昱趁着骆青看不见，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话却有礼道：“那学生就不打扰老师了。”
屋内只剩两个人，骆青放松下来，神情却有些委顿，他挠了挠头，叫了声“前辈”，半晌却没说出后话来。
“不必拘礼。”
陵杳给他递了杯茶，骆青却摇了摇头，闷声道：“说是谢恩，却拿家中烦事来打扰前辈，晚辈心中有愧……”骆青摸了摸鼻子，顿了顿，又道，“算了，不说了，前辈单独留下我，想说什么？”
“你们家族的事，天命自有安排，我有求，自然要用他物交换。”
“以物易物……前辈想求兵器？”
陵杳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后人也算靠谱，兵者大陆的规矩竟然还留着，那就好办许多了。
“是，小贵人缺把好刀，在下想求把刀。”
“刀……四叔最善锻刀，我回去同他说一声便是了，反正他向来不管族里的事，如今也闲着……只是不知道不知道小贵人平日的习惯……”
“待会去问他便是了。”
骆青哦了一声，突然朝陵杳眨了眨眼，悄声道：“那前辈自己有什么要求吗？若是单纯求刀，何必单独留我一人？嗯？”
陵杳笑了笑，没否认，只问道：“不知骆小公子可听说过却辽刀？”
“却辽古刀？自然是听过的……前辈该不会想要我们照着却辽古刀打吧？这可不行我们哪有兵祖那样的手艺……”
“这自然不会。我只是想问问骆家是否有过记载。”
“先甲王把消息都瞒死了，几百年来有关的传闻真真假假，祖上的记载零零落落，别说下落了，连图纸也乱七八糟的，我们就是想重现兵祖的威风也无从下手。”
陵杳眼神一暗，按捺不住地握了握拳，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耽于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