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疆》风羲和

8、第 8 章

　　跟着内监走的一路上，楚夫人和楚菡烟都没有再说话，到了皇后居住的永阳宫宫门，引路的便换做了皇后的贴身宫女凝霜，凝霜将二人引至偏殿，命人奉了茶水。

　　“夫人还请稍待片刻，沈妃娘娘很快就过来，皇后娘娘正在和陛下说话，左不过一时半刻也快到了，娘娘说了，今日就是几个女人家说一说话，不必拘谨。”

　　楚夫人颔首，“多谢皇后娘娘。”

　　凝霜侧身行了礼，告退了，偏殿中只剩下楚夫人和楚菡烟，楚菡烟抬头看着殿内陈设，一时间，母女二人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凝霜站在内殿外踌躇，飞雪端着一杯冰露走过来，好奇道：“姐姐怎么不进去？”

　　凝霜为难地看她一眼，朝着殿中努了努嘴，“昨晚上娘娘哭了那么久，咱们可是都听见了，陛下在里面说不用来人伺候，现在，只有陛下和娘娘在，我还有点不敢进去。”

　　飞雪噗嗤一笑，拉扯了一下凝霜的衣袖，小声道：“没事的，你刚刚不是去接楚夫人了吗，还是陛下说要喝冰露，叫了我进去，娘娘还没醒，眼睛那里红肿的厉害，陛下叫我多拿些冰块回来，我之前都已经送过一回了。”

　　“所以说，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娘娘和陛下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这些就不是咱们该知道的了，若是没什么，娘娘以后会和咱们说起来的，听动静，娘娘像是要起身了，你和我一起进去？”

　　凝霜看了看天色，跺了跺脚，“算了，你先进去吧，我等娘娘唤我再进去。”

　　飞雪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咱们几个里就属你最谨慎。”

　　殿门推开又合上，凝霜静了静心，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赵妧漪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昏沉无力，谢苒抱起她，紧接着，她眼睛上就敷上了一样东西，冰凉刺骨，她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

　　谢苒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懒懒道：“楚夫人已经到了，你不用担心，先让沈妃去陪着说话。”他看着赵妧漪在怀中挣扎着把眼睛上的东西拿掉，又笑道：“怎么，你还想顶着这样一双眼睛出去？”

　　说着，谢苒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面小镜子，赵妧漪看见自己那一双红肿地眼睛十分崩溃。

　　“这可怎么办，都是你，讲故事就讲故事，讲得那么动人做什么！”

　　谢苒想笑，但是一看气鼓鼓看着他的赵妧漪，很有求生欲地忍住了，“这是我的错了？你昨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妧漪伸手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披了衣服坐到梳妆台前，对着大镜子细细打量自己的眼睛，盘算着要用什么才能把眼睛上的红肿盖过去。

　　飞雪在这个时候进来了，“陛下，冰露送来了。娘娘，可要唤人进来梳妆？”

　　谢苒也披了衣服，微微敞了一线胸口，长发松散地披垂着，看着倒像是个富家的公子。

　　“东西放下，出去吧！不必叫人进来服侍。”

　　飞雪把冰露放在小桌上，行了礼，退出去了。

　　凝霜看见飞雪出来，歪了歪头，飞雪比了个手势，两人一起往偏殿来，“沈妃应该快到了，今日免了嫔妃们的拜见，倒是没那么多麻烦，上次那个纯美人现在被打发到哪里了？”

　　“好像是打发到冷宫附近的宫室了，这件事是常内监去安排的，一应的事务还没报到咱们这儿，但是，咱们可得小心点，先把她身边的宫人都换一遍吧。”

　　凝霜冷哼了一声，“娘娘没说，但咱们最近可得和常内监一起把宫中各处再检查一遍了，纯美人入宫不过月余，之前几次面见娘娘和陛下的时候，表现的还有些畏畏缩缩，怎么昨天就敢当着众人勾引皇上呢！”

　　“也是，宋家最近不怎么安生，纯美人进宫后，听她贴身的宫女说，宋家像是还想送女儿进来，这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真心疼女儿的才不会把女儿送进来呢！”

　　“慎言，自从开国起，这宫里可就没发生什么好事，当年萧皇后的事到现在都是个疑案，先帝那时也是，这次进宫的楚夫人的小女儿听说也是得了那个批语，之前娘娘不是还说，顾家有位小公子，也得了批语，同人不同命吧！”

　　飞雪微微叹息，半空中，一行飞鸟振翅远去，在视线尽头变成星星点点的黑，又转瞬消失无踪，“索性陛下是个好相与的，不比先帝，有时我也想，你说，六公主那件事当真——”

　　凝霜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什么话也敢往外说，不要命了？”

　　飞雪自知失言，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那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你难道想看着那些后果再发生一遍？若是再牵连了娘娘。”

　　“我记住了，是我胡说，没有下次了。”

　　两个人神色各异地进了偏殿，沈妃已经到了，正拉着楚菡烟说话，看见她们两个，连声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做什么去了？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贵客，你们怎么把人给丢到这里就不管了，小心一会儿在皇后娘娘面前狠狠告上你们一状。”

　　楚夫人摇头，“无妨，我们娘俩自己自在，她们若是在，倒是处处还得守着规矩。”

　　“瞧姑母说的，现在这宫里的规矩已经好了不少了，我初进宫的时候，还是先帝那会儿，那规矩才叫一个吓人，那时候我都差点怀疑自己在家里受到的教导是不是都白学了。”

　　凝霜和飞雪的脸瞬间白了，一是两人之前才提过，二是赵妧漪嫁给谢苒的时候，她们这些贴身侍女都是经受过宫中管事的教导的，那段时光她们是真的不愿再想起来。

　　楚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沈妃，沈妃轻轻捂了嘴，“看我，怎么说起规矩的事来了，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过来？”

　　“娘娘马上就到。”

　　沈妃拉着楚菡烟仔细打量，“姑母教出来的孩子果然都是个顶个的好，嬅儿温婉，烟儿聪慧，日后不可限量。”

　　“娘娘过誉了，烟儿从小就是个调皮的，今儿个是进宫，这才安分些，至于嬅儿，不求她日后能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

　　沈妃摸了摸楚菡烟的头，“看看，再有几年，这个头就要和我差不多了，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小小的，软软地一团，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这么大了，咱们姑侄也有好几年未见了呢！”

　　楚夫人喝了口茶，缓声道：“是有好几年了，这些年里，你也不曾往家里捎句话什么的，我又已经出嫁，也鲜少回家中去，音信渐稀，如今一见面，竟是有些认不出你来了。”

　　“姑母，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沈妃放开楚菡烟，让她归座。

　　“天下太平，家人和乐，自然是好的。”

　　“好一个天下太平，往日里听人说楚夫人当年是名闻天下的才女，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明黄色的裙摆从门槛上飘过，精美的凤凰迤逦着展开翅膀，赵妧漪笑着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二十四名宫人，分列左右。

　　在座的几人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请起，今日就是咱们几个说说话，明日便是春游，外面的事都是由户部包办，楚大人乃是青年才俊，深得陛下信重，本宫素日里又听说夫人的名声，一直未得机会，今日就借着这一桩事请您进宫说一说话，也好解了本宫多年的倾慕之情。”

　　楚夫人侧身行了礼，笑道：“不敢当，不过是年少轻狂，得了一点小名声就恨不得天下皆知，也是世人宽宥，才让这才女之名流传了这么久。”

　　赵妧漪也笑了，“咱们别在这里说这些客套话了，今日午时，我已在后宫设了宴，就咱们几个和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要来凑个热闹，我们这些晚辈自然要听从。”

　　楚夫人怔了怔，抬头看去，赵妧漪也在看着她，神色奇异，她敛去那些心思，道：“我年少时，也曾见过太后娘娘，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可还记得我。”

　　“太后定然是记得您的。”赵妧漪笑着招手，那二十四名宫人将手中提着的盒子纷纷打开，前十二名的是各色菜肴，后十二名的则是绫罗绸缎并上珠玉琳琅，“本宫今日起得晚些，让夫人等了这么久，着实是本宫的不是，想着夫人进宫，早膳定是未用好，这便命人多制了菜肴，一起用吧，至于这些。”她指了指那些绫罗绸缎、珠玉琳琅，“是赐给楚二小姐的。”

　　楚夫人和楚菡烟又行了礼谢过了赏赐，这才归座，宫人布好菜肴，沈妃笑道：“就知道皇后娘娘这里有好吃的。臣妾可是空着肚子来的呢！”

　　“夫人看看，这素日也没短缺了她，每次一听到我这里有吃的，就一定要来我这里打秋风。”赵妧漪故意和楚夫人抱怨。

　　大家都笑了，只有楚菡烟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吃东西，又引来几人的笑，一时间，气氛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