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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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罢了早朝，众位大臣在桥边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还是一个一个悄然离开，楚瑜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穿着官服，站在百姓中，十分瞩目，百姓中有人认得他，也有人不认得他，可是所有人都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他并没有关注周围，只是伸出手，身高能及之处，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他摸得郑重而缓慢，只是再长的文章也有完结的时候，他的手最后停在文章末尾那一个斩字上，最后，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沈彧和他有一瞬间的对视，那一眼后，两个人各自别开脸，分道扬镳。
他们都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楚瑜回到家的时候，楚夫人不在，他没有问楚夫人去了哪里，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他面前的茶已经温了几次，却依旧未动一口，这期间，老夫人过来看过一次，最后还是拄着拐杖，摇着头，不住地叹着气走了。
楚菡烟待在房间里，她的面前摆着扶摇子交给她的心法，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有些陈旧，封面上微微泛黄，已经有了年头，但可以看出来这本册子十分受人珍重，她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一行清丽却不失大气的字，‘出师礼物，前路珍重。’落款是个萧字，萧字有些模糊，草字头有点泛起毛边，像是有人日日抚摸。
她的目光悠长，似是看向了不存在的人，武皇帝的皇后就是萧姓，这其中不可能没有关系。
楚淼嬅手边摆着一个绣棚，各色丝线杂乱的放着，她手中的针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手帕，小丫鬟提醒了她好几次，她才霍然反应过来，她慌乱地笑笑，让小丫鬟去小厨房拿些糕点来，并嘱咐不必着急回来，小丫鬟高兴地去了，楚淼嬅收敛了笑容，站起身，在屋子里打转，那一日，和楚夫人说完了批语的事之后，楚夫人好似从没发生过一样，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她自己，有时候晚上还会因为这件事而惊醒，她转着转着，突然蹲下身，埋头哭了。
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在街上人们纷纷避让的身影中稳稳停在楚家门口，马上的是一名内监，小门房将人请进正门喝茶，立刻叫人去禀告楚瑜，楚瑜穿着官服走出来，那内监与他相熟，只是行了半礼，之后，楚瑜跪下，内监也并不计较楚家其他人没有来，张口便宣。
“传朕口谕，明日卯时，宣二品诰命夫人沈氏携幼女入宫。”
楚瑜有些微的怔愣，“这是——？”
内监扶他起来，笑道：“楚大人，为的什么，陛下说不便明说，只是，这是件好事，明日，是皇后亲自召见，沈妃娘娘作陪，陛下不会露面，您不必担心。”
楚瑜心知这是为了批语的事，点头应下了，抬手塞了一个荷包给内监，“多谢告知，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内监收下荷包，微微摇头，“多谢楚大人美意，只是楚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不打扰了。”说完，也不待楚瑜挽留，转身离开了。
楚瑜抬头看着天空，手在身侧握紧，他转身回到书房，看着桌子上那份暗语写就的密诏，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楚夫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丫鬟服侍她更衣的时候，已经告诉了她今天发生的事情，楚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换了轻便的常服，去了楚菡烟的房间。
楚菡烟看着那本小册子已经看了一天，看得快要不认识那个萧字了，楚夫人没让人通报，推门就进来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女儿手忙脚乱地把一本泛黄的册子藏起来，楚夫人不想拆穿她，便装作没有看到。
“你父亲可是和你说过了？”
楚菡烟勉强笑道：“父亲说过了，明日卯时和母亲一起入宫，可是，为何姐姐不同去？”
“别装傻，为的什么你自己知道，明日礼仪不可出错，现在先来演练一遍。”
楚菡烟点头，整理了衣衫，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楚夫人对面，开始演示礼仪，楚夫人给她挑了几个错处，她都一一改了，演示了两三遍，楚夫人点头，“不错，明日也是这样，不必紧张。”
“是，母亲回去早些休息。”
楚夫人微微笑了，“你也是，有时间去看看你姐姐，她最近心里有事，你这个做妹妹的多去开导开导，比我们这做长辈的效果好得多。”
“姐姐怎么了？”
楚夫人知道她被扶摇子教导，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屋里练习，有一段时间没和楚淼嬅好好聊一聊了，也不苛责她，只是说道：“你姐姐钻了牛角尖，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为着你的批语，你姐姐才是那个最伤心的，你得了空就去找她说说话，别让你姐姐陷得太深。”
“知道了，我这就去。”楚菡烟说着，穿了鞋，披上披风就要往外走，却被楚夫人伸手拦了下来，“这么慌张做什么，明日从宫里回来，再去见你姐姐吧，明天可不能疏忽。”
楚菡烟闷闷地点头，楚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又叮嘱了她一些事，这才走了。
楚菡烟坐在床边，咬着牙想了一会儿，还是把那本小册子拿出来，结果发现刚刚藏得匆忙，那册子的封面有些皱，她就着光看，发现封面里似乎夹着东西，她目光在屋里的东西上打转，最后看到了一柄极为锋利的裁纸刀，她点了好几只蜡烛，用罩子拢了，放在一处，映得桌面上明晃晃的，她找了几张材质相同的纸张，先拿着裁纸刀练习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下刀，她拿着刀一点一点划着，精力高度集中之下，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拉开了一个小口，而随着她的动作，那个小口还在扩大。
精细的工作十分耗人心神，当最后一刀割下时，一张极为通透的纸飘落出来，楚菡烟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那张纸上空无一物，她有些失望，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但是没什么发现，她皱着眉，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突然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已经被割开了口子，那张纸正好夹紧了伤口里，她口中吸着气把那张纸拔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苦了脸，眼泪汪汪地对着口子吹着气，那纸上沾了一点稀薄的血迹，看着醒目，纸张却没什么变化，让心存希望的楚菡烟有些泄气。
她把那张纸小心存放起来，又拿着浆糊把封面好好修补，直到看不出有什么痕迹，这才收拾了东西，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寅时，楚菡烟就被揪出来，换上楚夫人昨夜准备好的衣物，在最短的时间内填饱肚子，在楚淼嬅担忧又闪躲的眼神中，忐忑地跟在楚夫人后面上了车。
车上，楚菡烟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她感觉自己从腰部往下已经没有知觉了。
“母亲，一会儿面见皇后我都要说什么啊？”
楚夫人闭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也只是淡淡道：“皇后只会问问你平日起居生活，你就一一照实答了，这也没什么好编的，但是，若是皇后娘娘问你那批语的事，你只说你不知道，记住了，除了起居生活的问题，其他一概推说自己不知道。”
“是，但是，皇后娘娘会不会认为我是故意说自己不知道的。”
“这不用你担心，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要我一起进宫。”
楚菡烟怔忪了一下，眉宇缓缓松开，“皇后娘娘会为难咱们吗？父亲说陛下不会露面。”
楚夫人睁开眼，神色清明，“心思太多，平常心即可。”她从一旁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精致的糕点，“你吃一点吧，早上你没吃多少，今日入宫，怕是要耗上些时间，宫中进食都是有规矩的，不到时间，就是皇后也不能擅自进食，你年纪小，容易饿，先垫一垫。”
“母亲不吃吗？您早上也没有吃多少。”
“我年纪大了，本就没那么多的口腹之欲，我素来吃的都很少，也不会轻易觉得饿。”
楚菡烟小心地拈着糕点吃了，还要避免糕点渣沾到口脂上。
楚夫人依旧端坐，又开始闭目养神。
车行到桥畔时，楚菡烟挑起了一角帘子，看了出去，那竹竿依旧矗立在桥上，白布黑字，被风吹着飘动，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是映出血一般的颜色，还有很多百姓围绕在周围。
这座桥处于京城最中间，高耸的桥身是除了皇宫大殿外最高的建筑物，一里之内，桥上有什么大动静看得十分清楚，武帝开国时，为这座桥赐名“法”，意在在这座桥上昭示新朝之法，后来，百位名士在这座桥上共同完成了大陈的第一部完整律法《大陈律》，昭告天下，这座桥一时间是所有来到京城的人必须来参拜的地点之一，但是，随着武皇帝的崩殂，继任的文皇帝采取了怀柔政策，这座桥的另一个作用便被摒弃了，只作为分隔开文臣武将的一道屏障。
开国至今，这还是这座桥第一次起到了它的另一重作用。
楚菡烟放下帘子，轻声问道：“母亲，法真的可以判别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吗？”
“不能。”楚夫人缓声道，“但是，不在法的判别界限之内的事情，原本就是两难之事。”
“您看那桥上，写的是那两个人当年屠杀别人满门的罪证，这样重大的罪，如果只是简单的处死他们，是不是对那些惨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太过不公。”
“你在后悔？”
楚菡烟懵了一下，呆呆看着楚夫人，欲言又止。
“你不必这个样子，这件事内情极深，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楚夫人慢慢看了楚菡烟一眼，那眼神锋利刺人，“你，也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人，的确是他们杀的，你知道这个也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所知道的不过皮毛，就敢大放厥词了？聪明人不会乱说话，你自己想清楚。”楚夫人说的很冷漠。
楚菡烟还要分辨，就听见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已经到了武成门了。”
侍女打起帘子，楚夫人走下车，“想清楚了就下车，你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楚菡烟踏着小几下车，看着巍峨的皇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楚夫人说的没错，她的确有一场硬仗要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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