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疆》风羲和

10、第 10 章

　　御花园此时风景正好，大簇大簇的桃花灼灼，青麟池上的妙音亭掩映在花影中，相映成趣，只是，嘈杂的声音搅了一切情绪。

　　纯美人眼角还泛着泪光，手中攥紧了的帕子上依稀可见斑斑泪痕，她微微仰着头，倒是一副不屈的模样，唐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笑道：“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纯美人微带哽咽道：“妹妹只不过是来御花园赏花而已，姐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宛妃和容妃来得晚，倒是没看见这桩事的起因如何，但是，她们二人的姿态表明了是站在唐嫔这边的。

　　容妃性子一向温和，懒于和人争执，也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只是和声道：“唐妹妹，咱们一起去赏花吧，无谓在此多费功夫，纯美人也是，陛下下旨降了你的位分，还传了口谕让妹妹在宫中禁足三月，如今，这可不满一天呢。”

　　宛妃眉宇轻挑，笑容精致美好，说出的话却是带了刀子，“纯美人这怕是记性不太好，听说今个陛下本来是要过来的，这不是就在这里演上了吗？就是不知道，陛下看见本应该禁足的你出现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呢！”

　　“你们——”

　　“够了！”赵妧漪隔着桃树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几人吓了一跳，赶忙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赵妧漪冷着脸，“你们这是要翻了天了？纯美人，你这是要抗旨吗？飞雪，找人送纯美人回去，问清楚了，她是怎么出来的，之后再和陛下审你，唐嫔，你一向是个性子急的，回去将那经书抄写十遍，三日后送过来，宛妃，容妃，你们两个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件事起因也不在你二人，回去抄写经书一遍，明日送过来。”

　　唐嫔，宛妃，容妃点头，“遵娘娘旨意。”

　　飞雪叫了几个内监来，将哭闹不止的纯美人捂了嘴，拖走了。

　　“唐嫔，你也是个聪明的，不会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怎么还会和她起了争执？”赵妧漪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唐嫔也很委屈，“臣妾知道，但是，她故意撞上来，言语中又多有不敬，臣妾实在是被撩拨的狠了，这才没忍住。”

　　“娘娘，唐妹妹已经做得很好了，娘娘没过来前，纯美人说的话，连我这么个性子都忍不住起了火气，何况是唐妹妹。”容妃叹气道。

　　宛妃倒是没这么多顾忌，看着周边没人，冷声道：“我看她就是自寻死路，按理说她那个出身，自己不做什么，就可以在这宫里平平安安到老，之前她进宫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也不是现在这么个样子，这人啊，真是日久才见人心。”

　　赵妧漪自然知道这其中大多都是宋家的手笔，但是现在情势未明，她也不好多说，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话就藏在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别往外说，今日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等到陛下和本宫亲自审过后，自会给你们一个明白，你们先回宫去吧，本宫这里有客，不便与你们多说。”

　　“是，但是经书能不能少抄几遍？”唐嫔讨好道。

　　宛妃和容妃笑了，“唐妹妹果真是在这上面苦手。”

　　赵妧漪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你啊！这经书是之后武皇帝祭典和太后寿辰上用的，你现在不写，之后也得写，何况从你之前的表现上来看，与其等到了时间你晃晃乱乱，不如本宫给你加上一个期限。”

　　唐嫔耷拉了肩膀，和宛妃，容妃一一告退，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希冀着赵妧漪能开口免了她的抄书。

　　飞雪笑道：“唐嫔真是有趣。”

　　“是啊，但也很聪明，这宫里还真没有几个傻的，你让人盯住了纯美人那边，她是怎么出来的，通过什么人都一一记下来，她不是个笨的，没必要昨个陛下才禁足了她，今日她就跑出来了，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到陛下回来之前，不得让任何人接触到她，一应食物由咱们的人送过去。”

　　“是，奴婢和凝霜昨日也说要和常内监将宫中再查一遍，昨晚上，常内监就扣住了一个，现在人拘在暴室，传递的信件封存好，等着您和陛下看呢！”

　　赵妧漪沉吟道：“这件事可告知了陛下？”

　　“常内监应是与陛下说了。”

　　“这件事，不全然算是后宫的事，明日就是春游，等到文樱从行宫回来，让她立刻带人搜查。”

　　“文樱姐现在应当已经进了皇城了，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她。”

　　“多事之秋，一切小心。”赵妧漪吩咐道。

　　飞雪点头，主仆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往回走。

　　沈妃正在给楚菡烟介绍御花园里的花，楚菡烟特别配合地连连惊叹，楚夫人站在一边，笑而不言，她的目光在御花园各处流转，依旧是曾经的样子，就连东南角那一片白梅也还在，景物如斯，故人难觅，兜兜转转，一切都已经变了。

　　沈妃眼尖，看见赵妧漪的裙角便笑道：“皇后娘娘回来了。”

　　“楚夫人见谅，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几个因为一枝花争起来了，您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倒叫我脸红。”

　　“这有什么，都是在家里娇养的姑娘，倒不是什么大事。”

　　赵妧漪笑着点头，“一个个都是大人了，还是一副小姑娘的脾性，却是有点毛躁了，我让她们回去写写经书，也好静一静心。”

　　“臣妾在家中也经常读经书，的确是能叫人静心，原来很多不明白的道理，读的久了，竟然也明白了。”

　　赵妧漪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不知夫人明白了什么道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至青麟池，乘着小舟进了妙音亭，亭中已经有宫女将一切都布置好，陈太后已经到了，看着楚夫人，漠然道：“想必是明白了万事不可强求的道理吧！”

　　楚夫人深深行了一礼，没有反驳，赵妧漪赶紧打圆场，“母后，今日宴席可是准备了您爱吃的，您看看，可还满意？”

　　陈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这就是你的小女儿？倒是个伶俐的孩子，只是被你这当娘的绕进去，也不知道日后是不是能好好的活着。”

　　楚菡烟懵了，陈太后和母亲应该是认识的，怎么说话跟刀子一样。

　　楚夫人面无表情地说：“臣妾的女儿，臣妾自会保她平安，不牢太后挂念。”

　　“自会保她平安，哈，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太自信可是要栽跟头的，为了那件事，那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搭进去，你倒是狠心，这点，哀家可是万万及不上。”

　　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赵妧漪看了一眼沈妃，沈妃为难地回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赵妧漪开了头，“母后，楚小姐年幼，不如，儿臣先带她下去。”

　　“带下去就不必了，让她看清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傻乎乎的轻信于人。”陈太后冷着脸看着楚夫人，“这些年，你倒是半点没变，听说你嫁给了楚瑜，生儿育女，日子过得甚是滋润，只是你午夜梦回，可有见到那些故人，可会觉得后悔，可会觉得无颜以对？”

　　“故人已经久未入梦，这些年，臣妾过得的确很好，只是，当年之事，臣妾不后悔，他们也不会怪罪臣妾。”

　　“哼！说得好听，如今就剩下寥寥数人，自然是你怎么说便怎么是了，当年的事多亏了你筹谋啊，若不是你当年一意孤行，又怎会有那般的结局，不说别人，你可对得起你的大师姐！”
　　楚夫人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陈太后微微扬头，掩去眼角的一丝泪水，“你的大师姐当年惊才绝艳，乃是不世出的奇才，为了你的一句话下了山，之后你想要做的，她都帮着你做了，到最后，生死不知，而你呢？过着好日子，全然不提之前的事，，现在还想把人拉扯进这里来，你还有良心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曾把别人放在心上！”

　　楚夫人红了眼圈，微微撇开头，赵妧漪见势不好，拉起了楚菡烟的手，说道：“母后，楚小姐身量还未长成，早膳又未曾用好，儿臣先带楚小姐去吃些东西。”她也不待陈太后发话，给沈妃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并上楚菡烟落荒而逃。

　　楚菡烟倒是听得很是入神，她发现她拜扶摇子为师这件事，她娘早就知道，但是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当年那件事，扶摇子在查，那天提人的时候隐在暗处的那个人也在查，陈太后分明是知道内情，皇后大概知道一点点，并不多，沈妃完全不知情，往深了想想，她身上这道批语最开始的时候出现在萧皇后的身上，之后的一切似乎都与萧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低着头，嘴角泛起隐秘的微笑，真是有趣啊！

　　赵妧漪拉着楚菡烟上了亭外的小舟，等沈妃也上了小舟，她吩咐宫人立刻靠岸，她的头上已有汗珠滴落，她看着低着头的楚菡烟，柔声道：“你别害怕，母后想必是和你娘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楚菡烟低低应一声，还是低着头，沈妃担心地道：“只有太后和姑母在，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宫人们都在，能出什么事，咱们不要想太多了。”

　　小舟上沉寂下来，一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