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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五色瑶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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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九天无力地躺卧那片软绵的黄沙里,一双眼,迷离而又缓慢地开合着。
都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回顾起自己的一生。
她的一生?
她才十六岁,二八年华,这一生可真短,想到这,不禁嗤笑了一声。
她一出生,便被遗弃。是孤儿院的院长夫妇将她拾回,抚养,照料。
院长是个年迈慈祥的老头,至少曾经她以为是。
他告诉落九天,他是在一片沙漠里捡回她的。
院长老头可真好,孤儿院里共有十几名和她不相上下的孩子。有时她也奇怪,别的孤儿院都有稍大一点的孩子,可她们这没有,都是八岁以下的幼童。
院长夫人说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在八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因此,他们夫妇总是收养八岁以下的幼童。他们是那么慈眉善目,落九天发烧的时候,院长老头还会整宿的照料她。
那年,她六岁。
想着明日便要和收养她的父母走了,颇有些不舍得院长夫妇们,便溜出了房。
那晚月色出奇地好,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那芬芳浓郁的味道,两年前的一个晚上,院里一小女孩突发旧疾,便离去了。落九天彼时只有四岁,见那女孩满是血迹,只觉分外恐怖。
院长将小女孩安葬后,在上面覆了层白色栀子。每至春夏时分,便散发幽香。千千万万的知了在树梢有条不紊地和着,唱着,鸣着小曲儿。
“死老头,动作快点。”
落九天听到院长夫人那熟悉的声音,分外开心,连跑带跳地跑向声音的源头。
“知道了,你先出去。”院长夫人在听到院长老头的话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便顺着鹅卵石小径优哉游哉地回了房。
落九天本想叫住院长夫人,但想到院长老头还在里头,便打算先和老头告别。
“乖,别出声,要是把别的小朋友吵醒了,明天就没有饭吃喽。”
彼时的落九天个头还小,踮着小脚,也只能勉勉强强能看到屋内的景象。她看到院长老头趴在地上,光裸着的身体不停地蠕动,两条小短腿不时一蹬一蹬。
他身下压着同样光裸的,正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小姐妹。
她还那么小,孱弱的身子,细瘦的胳膊。
她平时很爱笑,马尾扎得整整齐齐。玩耍的时候,无论摔得多痛,从来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而现在,她的脸上,满是恐惧与泪水,凌乱的长发就那样铺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摆出一种极度扭曲狰狞的图案。
落九天似乎听到脑中,一阵轰然爆炸的声响,然后一片空白。
恶心。
愤怒。
悲痛。
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她才6岁。
在那一刻,俨然化成了暗夜里的修罗。
她缓缓拾起了花园里捣土的铁锹,不作声响走进屋子,用尽所有的恨意与愤怒,猛地砸在了那老头后脑。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浸润了年久未修而发干蜷起的木板。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一刻很冷静,像是个老练的匠人。
她缓缓取出老头口袋里的手机,拨打了110。
后来,警察来了。
再后来,整个城市都沸腾了。
老头没死,进了监狱,连带着她那老婆一起。6岁的落九天,按照原定的计划,被当地一户多年未有孩子的夫妇抚养。
孤儿院被遣散,孩子被送往不同的地方,或是被人收养。
那户人家对她很好,之后的十年,过得还算平静。
一阵风吹过,细碎的沙子盖了她一身。休息了一阵,体力也有所恢复。落九天啐了一口嘴里的黄沙,淡淡地望着这呼啸的沙海,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脖子上那红绳串着的扳指。
忽然,前方出现大片的血红。
来这的第一天,卓玛因许久未见外人,十分欣喜,便给她讲述了各样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落九天只当那是小孩子的无稽之谈,并未放在心上。
只有一个故事,她在意了。
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这片荒漠的天空,闪电炸裂开来,像极了河网密布的大地。忽地,雷声大作,有如天神之鞭在狠狠地鞭打在这片原始的荒漠。
沙漠鲜少有雷,当地的牧民惊吓万分。有个别胆大的壮年结了伴去打探情况,只发现东方沙丘突现一片血红,那是一株一株盛开的花朵。满地的花朵中间,躺着一个婴孩。
如今,落九天的眼前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红,蔓延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顷刻之间,落九天便被这片血红团团包围,她细瞧了身边,才发现那血红的花朵像极了古书中记载的曼珠沙华。
红色的曼珠沙华,盛开在冥界,象征着死亡。
“这么快便结束了么。”
落九天喃喃自语,像是看淡了一切,不再挣扎,不再彷徨。身旁的曼珠沙华似有着一种引力,落九天无意识地将手触向它的花瓣。顷刻之间,指尖一颗圆而大的血珠滴落下来,手臂上隐约显现出一淡淡的花的印记,只一瞬的功夫,又消逝了。
光芒万丈。
荒漠的黑夜在瞬息之间,亮如白昼。
良久……
“丫头,醒醒——”睡梦之间,落九天似乎感觉到有人缓缓地推摇着自己。
那声音着实好听,像那山间悠游的风,带着山茶花的清甜。
落九天朦胧间睁开了眼,在她眼前,是个顶顶美丽的女人。她有着极尽优雅的身姿,着一身淡金色的纱幔外袍,几缕青丝垂落在耳畔。未施粉黛,却眉眼如画。
双眼逐渐清明,意识渐渐恢复。
“你是?”
“我是昆仑山瑶池的西王母。”
落九天以为自己听岔了声,便想起身凑得近些。起身的瞬间,脖子上串着的那枚扳指便抖落了出来。西王母轻轻一瞥,忽地一惊,她脖子上悬挂的水沉木扳指,不正是当日她赠予大弟子九天玄女的么?
这丫头莫不是?
西王母指尖微转,以灵力窥探落九天体内。果不其然,这丫头体内蕴藏着冥灵之魂。这冥灵之魂,若是被天界的那位察觉,这丫头定是逃不了灰飞烟灭的宿命。
眼下,也只有这一法子了。
“丫头,你随我来。”
说着,便牵了落九天往五色瑶池飞去。
落九天顿时感觉到身子一轻,周身袭来阵阵寒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处于云雾之间。
云间的风,吹得发丝悠悠浮动。那感觉,有些似那夏日海边迎面浮来的凉意,洗去周身的不安与浮躁。却又不含那海风里略微带腥的气味,有的是全然的空灵与圣洁。
东南方向,粉波微漾。随着距离的拉进,映入眼帘的竟真真是五色的瑶池。
和着微风,婉转流连,不时变换着色彩。
此时的落九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视线渐渐转移到身旁的这位绝色佳人,心想:定是做梦,对,在做梦。可这脚下寒气逼人的云雾,又一遍一遍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拜见西王母――”十二只仙鹤分列两排,对身旁的女子十分恭敬。
“丫头,你所唤何名?”转眼间,那西王母便飞升到瑶池的尽头。
秉着人在江湖飘,不能留真名的信念,落九天当即回答:“半夏。”
“半夏?罢了。你乃凡人,来我这昆仑墟仙境,恐是不能承受,须得一神物护身,方得平安。”
中国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还有这讲究?
“千年之前,玄洲天枢的景恒,生时衔玉而出。此玉乃是上玄清玉,丫头,你若能得这玉,便可暂保你平安。”
天枢?千年之前?
“敢问西王母,那景恒现下安葬何处?”落九天脑海里回放着《鬼吹灯》里的瘆人场面,四处绝毒的机关,猛然出现的粽子……
“不是死后,而是生时。此玉只在玄朝乍现,便消失于人间。为此,我将驱动九星轮,送你回到千年之前。你得了那玉,将血滴于其上,便可回来。”
虽说这一切委实是荒唐,但又不得不信。不过,眼前的这个女人,与自己非亲非故……
“西王母,为何要帮我?”
“权当是了一桩旧事罢。”西王母眺望瑶池中心,袖口一挥,九星轮便从瑶池深处升了上来,顷刻间,万千水滴溅落,满池涟漪阵阵。
旧事?什么意思?
随后,西王母施了些法,九星轮上的轮盘便迅速转动了起来,带出由浅化深的幽紫凝光来。
“去吧,到时你的扳指自会告诉你如何做。”
“敢问西王母,得了这玉,我可能回原处?”
西王母笑而不语。
“我,我还——”话未落地,落九天便被九星轮强大的引力吸了进去。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花也有他。
半月过后,仙鹤来报。
“禀西王母,九星轮有动静。”
“知道了,下去罢。”
待西王母抵达瑶池的时候,只见那落九天瘫坐在九星轮旁,满脸泪痕,模样甚是伤情。
落九天拖着疲乏的身子,缓缓抬头:“我去了多久?”
“半月有余。”
落九天苦笑,喃喃语着:“还真是仙界一日,人间一年。”。
西王母便取下绾发的玉簪,将她脑海里的记忆都引入那九星轮中。“回首幽欢,不过梦境一场。”不过一瞬的功夫,落九天便忘了这半月的经历。
“西王母?您方才不是让我去天枢么?”落九天仰头望着眼前的人,疑惑地问道。
西王母浅浅微笑,指了指落九天手中的古玉。
落九天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正攥着一块玉石。“这,这难不成就是景恒的那块玉?可我怎么?”
“丫头,有时候,不知有不知的福分。旧事已了,你走罢。”
走?走哪去?
这里的一切,恍若白纸,陌生又空白。
“西王母,您法力高强,定知道将我送回原地的法子吧。”
“来则安之,冥冥之中,自有道理。”话落,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