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大桥村》苏何

34、尾声

　　一年后。

　　大桥村的沟水已经涨到了村边了。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溪水沟水，而是一条小河了。河上暂时还没有架桥，只有一艘人力渡船，像沈从文边城里的那种渡船，拉着绳子过河的那种。

　　我独自漫步大桥村的各个角落，拜访嘎嘎舅舅们，心里的感叹越来越深。变化已经不知不觉渗透进整个村子，直至完全覆盖从前的样子。现在的大桥村早已经不复当年，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头换面了。

　　老村是不能留了，家家都搬上了上湾和附近的其他高地。自然不再是大院子而是独立的楼房四散分布着。曾经院落里熟悉的石梯，黄筋树还有那粗大的皂角树，都给蒙上了尘土，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来的缘故。看着如此萧条的老村，不由自主捂住胸口。

　　老村背后的石坝上竟然还有人，转过去，看到的竟然是阿芸坐在树荫下的石坝上搓包谷。此时此地，恍然些许熟悉。

　　除了阿芸外，石坝上还有一个在一张席子上爬来爬去的小家伙。不言而喻，那是阿芸的孩子。差不多才半岁左右，粉嫩的皮肤，水润的滴着口水的小唇，以及滴溜溜的圆眼睛，正对着我嘿嘿傻笑。

　　阿芸注意到了我，惊讶间和善地招呼我过去。

　　“孩子都长这个大了啊？”我看着小宝宝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晨曦，秦晨曦。”

　　“晨曦。”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名字，晨曦，一天之计在于晨。正是充满希望和可能的时候，而晨曦，则是那无限可能中最耀眼最美丽的阳光。”

　　阿芸讪讪笑道：“我不懂那些，都是平……你舅舅想的，叫着顺口就是了，倒也没考虑那么多。
　　沉默，在宁静的山间突然的沉默让人分外尴尬。

　　“你们，过得还好吧？”我憋闷了半晌，问。

　　阿芸点头：“很好啊，平他和别人合伙做牛生意，倒也赚了点小钱。虽然很多年轻人都往外面跑，但是平说能在老家安生还是希望留在老家，不想在外面漂泊。新房子的装修差不多都完成了，就是挨着你舅舅，额，亲舅舅的那栋，你晓得赛。”我点头，但是，其实我想了解的远不如此。

　　一阵脚步声，我掉转头，不期然看到平儿舅舅背着大背篼包谷回来，汗水散了一路。他将背篼一歪，一颗颗包谷骨碌碌地滚到地坝上。“最后一背，终于完了！”他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将背篼丢在地上，就着衣服擦擦一脸汗水，抬头看到我，眼里一丝无措一扫而过，旋即稍稍僵硬地问候：“你放假啦？”

　　我点头，怜惜地看着他晒黑不少的皮肤。“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爸……爸……爸……爸”忽然小家伙拽住他的裤脚口齿不清地喊道。他面上一暖，弯下腰一把将小孩子抱起来舞了一圈：“我的小宝贝哦，来，爸爸检查一下，有没有撒尿？哦，好乖，没有撒尿。来，亲一个！”

　　小孩子格格地笑着，嘴里不停地叫着爸爸。这一幕看起来格外温馨，我和阿芸都不觉得灿然一笑。

　　远处一颗橘子树，橘色的果实在阳光下实在诱人。我指着橘子树问：“那棵树是你们的吧？”
　　“是啊。”平儿舅舅回答，看到我意图明显的眼神，问：“你要吃？”

　　我点点头可怜巴巴地盯着橘子树：“看起来好好吃……”

　　“你等着。”平儿舅舅立刻起身跑过去。我不由欣然，可是一不小心看到阿芸心事重重的表情，我忽然变得坐立不安。会对平儿舅舅提出这种任性的有点撒娇意味的要求本来放在从前是很正常的，奈何时过境迁，现在，尤其是阿芸近在身旁的当下，怎么看都觉得很别扭尴尬。

　　“我也过去看看。”我几乎是逃跑的来到平儿舅舅身边。看到平儿舅舅忙碌摘桔子的身影，我舍不得把视线移开了。

　　“呐，平儿舅舅。”

　　“什么？”忙碌的身影侧身看向我。

　　“你幸福吗？”

　　……

　　一段沉默。很快，他爽朗着声音回答：“幸福啊！你呢？”

　　我略一恍神，半晌回答：“嗯。”

　　“那就好。”

　　“嗯。”

　　“我和陈楚风在一起了。”我看着他说。

　　他稍稍一顿，然后欣然道：“真好，我觉得只有他才能让你最幸福。要好好对他啊。”

　　“嗯。”

　　“好啦，差不多了!这些都给你！不够再来摘吧，不过要小心刺哦。”他还没嘱咐完，我就因为一个转身一不小心让刺给伤了手，“啊！”

　　“怎么啦？”他急忙跳下来，丢开怀里的桔子拿起我的手检查，看到鲜红的血液，一个皱眉俯身捧着我的手吸吮起来。我感到一阵让人战栗的酥麻，脸孔热辣辣地红了。

　　他也许也是忽然领悟，抬头看到我通红的面孔尴尬地笑笑。

　　“谢谢。”我缩回手说。

　　“这些桔子我替你拿回去吧，你先挑几个吃。”

　　“嗯。”
　　万千记忆由他起，再见已无言。

　　夜晚，依旧是家家搬出凉床到共有的院子歇息。这个院子虽然不比从前，但是仍然还是有三户人家：舅舅，二嘎嘎以及幺嘎嘎家。

　　璀璨的星空干净如洗，田里的蛙鸣阵阵，流萤飞舞草丛中。这样的夜美好而令人怀恋。我想起了曾经某个夜晚平儿舅舅诉说的萤火虫和星星的故事，如今回味竟然是百般同病相怜的感叹。

　　“星星一开始就不该上天去摘什么月亮！”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怎样，那人生也就没意思了。”

　　迷迷糊糊睡到下半夜，被一点细小的声响惊动。我睁开眼看到夜里一个熟悉的轮廓轻轻坐在我身边，我连忙闭上眼睛，僵硬着身体。良久的沉默，但是头顶上方的注视不容忽视。他手指轻轻划过我脸边，理了理我的头发，千言万语终究化作轻轻一叹。为我整理好下滑的被子后，起身离开。我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划过脸边钻进发丝里。

　　我会记得你的话，“无论以什么形式，这份爱都不会减少。即使今天过后这份爱由爱情转换为亲情。”

　　平，平儿舅舅，我爱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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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那句话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知道相爱却不能相守。
所以，有这个结局
结局早就在初步构思的时候定好了
只是这一路的细枝末节竟然花了我这么久的时间
短短不足十万的文章竟然花了我四年时间
期间写写停停
如果没有沉浸再那种情感中我是不会写的
写了也会觉得不满意把手稿撕掉
想来这几年竟然再没有任何事抵得上这篇文章让我倾尽心思
我当初对好友说
这么慢地写作速度其实是我舍不得结尾，我已经几乎完全地把自己代入其中了
我所有的文中 我最喜欢这篇文
这篇和我的现实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文
我最喜欢第一部 很纯粹美好
后面一部写起来心里很不舒服
想更虐点 但是狠不下心 也力不从心
还好我没叫谁死赛
我最讨厌那种虐不起来就让某某死掉的剧情
这个结局其实算是几位主人公最好的结局了
【伸懒腰】总算完结了 哦呵呵
开瓶庆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