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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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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没有屈从软弱的那个自己呢,况且依赖某个人并不是多难的事,那样的话活的也不必这样辛苦,不必四处逃窜惶恐度日,也不必被回忆的恐惧瓦解常年伪装的强大。
她其实有过很多选择。
公开过的严野是一个,他向她示好表明过心意,但他们确实未曾交往,那位粉丝的截图已经很清楚,他拉着的是她的手腕而非手掌,当时只是为了避开冲撞的行人。媒体本就擅于断章取义,一张模糊的偷拍,外加上严野的团队一向喜欢走炒作路线,网络对一个谣言的传播的速度堪称无轨列车高速飞驰,迅速发酵后单意成了严野的女朋友。不理不睬是她唯一能够自由行使的维护权力,后来时间久了慢慢就被“分手”。于她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短暂的插曲。
另一个崭新的选择就在眼前。
这个人正懒散的靠坐在床头用手机订外卖,一条腿伸直在地面,一条腿弯折在床上,拖鞋挂在脚趾边沿摇摇欲坠。
一旦涉及到展让这个人,单意便觉得事情难以掌控,时常脱轨。
她本来打算告辞的,接了柯敏的电话又让她有点迟疑。
柯敏听小弥讲了公司门口的事后也没有指责他们,反而在电话里叮嘱单意暂时不要回她的住处。
“那我住哪儿?”
——“住我家吧。”
“好,那我现在……”
——“不过今晚不行,我父母和我小姨他们在我家,我明天送他们走后过来接你。”
“那我今天……?”
——“你今天先暂时住展让家吧,有个男人在你也比较有安全感。”
“……啥?啥感??”
——“好就先这样,我去开会了。挂了。”
“嗯??!”
忙音。
忙音拒绝了她的懵逼疑问。
单意握着电话十万分怀疑自己的听觉,她拧过头,靠坐在床头的家伙抬了眼梢示意她有话就说。
单意僵硬地笑了笑:“柯姐让我今天住你家,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展让缓慢地眨了下眼,说:“嗯。”好似没有任何意外。
单意:“……”
这位兄弟嗯是什么?!你和柯敏一起在整我吗?!单意很方。
展让没理她震惊的表情,低头继续摆弄着手机,问:“想吃什么?”
某人脑子正在当机:“吃什么?”
男人瞄她一瞬,垂眼翻着页面:“晚餐,外卖。”
某人:“……”
她可以走的,硬气的摔门而出也没有谁能阻拦她。
除了回家也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公司里认识的小姑娘家借宿一晚或者快捷酒店住一晚。
她有很多选择,任何一个都比留在这里睡一晚的决定更加妥善。
“吃辣吗?”男人再次征询她的口味。
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么随意的一句话,还有更多的无数个瞬间,从自以为坚固的堡垒缝隙里触碰到感性而软弱的自己。
有个声音在说,屈从吧。
年龄从来都不是决定你想要依附的这个人强大与否的主要因素,更多时候来自于在你需要这个人时他是否及时地出现在你眼前。
那是时间与巧合重复积累的信任。
而眼前的这个人,你需要的,他刚好都有。并且每一次的出现都比上一次更加的强大。
屈从吧,那个声音说,你需要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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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如展让真的应该感谢开发商,除了地板和墙面,这种所谓的精装房套餐还“附赠”了厨卫套装,基本的生理问题所需的硬件这个家里都有。
床底下有个箱子,里面装着多余的被褥,展让抽出来铺在地上,这是他今天睡觉的地方。
其间小弥来过一次,听从柯敏的安排来给单意送换洗衣物,当时展让正在浴室里洗澡,小弥却是一脸仿佛并不知道这间只有一张床的屋子里住着并非恋人关系的孤男寡女,他没有多说没有多问,送完东西就走了。
单意感觉自己进了一个套,一环扣一环的。
以至于洗澡的时候都在回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可仔细一算也不过一两个月。
展让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奇怪,总是处于忽冷忽热非常极端的两个状态,有时候不理不睬避之不及躲的很远,有时候又假戏真情热烈异常眼神如火。而那声高烧中意识模糊下脱口而出的“阿良”,彻底引发了她对这个人的猜疑。
太多的蛛丝马迹。单意不傻。
洗完澡后发现一个问题,这位懒癌大王家里并没有吹风。单意倒是不意外。
在这个家呆了老半天,单意已经免疫了,这人家里没有任何东西她都不奇怪。
就着毛巾擦着头发拧开门走出浴室,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十六楼的落地玻璃外能俯瞰大片城市夜色。
房间里只有一个悬挂的灯泡,连个灯罩都没有,走近了直视着还晃眼,单意避开灯泡就看见贴墙而坐的人。
展让把被褥铺在墙边,整个人斜倚着墙壁坐在那儿,弯折的右腿膝盖上搭着右手臂,左手握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洗了澡后还散发着大量热力的身体没有穿上衣衫,只有腿上套着一条短裤。失去灯罩阻挠的光线笔直而强烈,照的他湿润的额发投下更深的颜色,卷曲的腹部肌理也被隐藏在手臂与大腿制造的阴影下。
单意走近时展让也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握紧着脖子上的毛巾,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尚未干透的短发结成一缕一缕,透出些浅色的头皮。
“你晚上睡这里?”
“嗯。”
“要不你睡床吧,我睡这里。”
“不用。”
没在多客气两句,单意走过去坐在床沿,面对着靠墙的男人。
她继续擦着头发,盯着那个人刷着屏幕的拇指。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指甲干净。
屋子真的很小,虽然对方已经尽力把被褥贴到墙缝,却依旧是她稍微抬腿就能踢到他膝盖的距离。很近。
男人身量颀长,有一双合理的大长腿,膝盖骨上覆盖着纤薄皮肤,透出青色的血管,若没有这一身被迫练出的合适肌肉,原本应该是一副清瘦的身体。
“展让。”单意很少这么叫他,展让抬起头,两人对视。
灯泡悬挂在她头顶后方,于是她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没有干透的头发被毛巾擦的有些凌乱,身上穿着一套格纹睡衣,短衣短裤。她明明背着光,眼睛却亮的很,像被水浸过一般。
不只是眼睛,她的整张脸映在展让眼里,全都带着蛊惑人心的湿润气息。
单意没有察觉到他更加黢黑的眼神,视线笃定地望着他,好像决心要得到一个答案:“展让,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回应她的是出现在高楼上方的固定航线里低空滑过的客机,越发趋近的轰鸣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在头顶,然后声浪带着弧线又逐渐远去,消失在暗沉的天边。
男人的长臂突然伸过来,滚烫手掌轻易包裹住她的手。她两手握着毛巾,毛巾挂在脖子上,于是他用力一拽,她整个人不得不往前倾身。
他们贴的很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他浓烈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嘴角。
感觉有什么东西刹那之间蹦到嗓子眼,对方片刻的犹豫给了她怔愣的时间,好像很久,其实也不过半秒之隔。
“你……!”
软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盖上来。
却是意料之外的浅尝即止,短暂如错觉,好似刚刚贴紧又立刻撤离,仿若试探。
而他眼里隐忍的光,分明带着精锐的侵略。
单意大脑一片空白,盯着展让的脸,慢慢滑移视线到他赤.裸的上身,空白的脑子一抽,突然说:“你这样会感冒。”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神经病啊!
展让也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猜测过她生气,猜测过她揍他,猜测过她逃跑,偏偏没猜到她一脸镇定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敛了视线,他伸手拽过扔在一边的T恤套上,一个转身躺回自己的“床位”背对着她,曲着腿弓着背,像个拒绝与母亲交流的叛逆期小孩儿,一声不吭开始睡觉。
单意:“…………”
等等!她才是被袭击的那一个吧?为什么生气的人反而是偷袭的家伙??现在揍他还来得及吗???
这么一想,单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腿抬起来就要踹过去时,躺地上的人突然一个起身,吓得她做贼心虚一般就着这个动作往回一收把腿折放在床上,抱着膝盖在那儿假装挠痒痒。
爬起来的展让看也没看她,手臂伸直,啪地按灭了屋子里唯一的灯,继续背对着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回去。
黑暗中,单意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在她心绪烦扰之时,卧在她脚边的人已是呼吸轻缓。
没了刺眼的光,安静下来的夜晚能听见窗外天桥上的汽笛声遥远而缥缈。
她应该感谢他的,这些扰乱心神的事占据了她大量思考的时间,不够用的脑子短暂的忘却了几个小时之前那阵浸入骨髓的恐惧。
可没了分神的对象,逐渐回归的害怕再次攀爬着身体,所到之处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滋长的怯懦禁锢了无所不惧的表象后,被铁牢锁住的自私突然变得异常强大。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副宽阔的背脊。
你看,这很容易,当你拥有他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不用害怕任何事。
去得到他吧,他喜欢你,而你需要他。他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你给他他想要的,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去吧,去吧。
鼻腔里绵长的一呼一吸带着颤抖。
“展让。”
单意咽了咽喉咙。
“展让,你要不要……要不要和我……”
屈从吧。
2018年10月1日下午14:56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