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来》Rain七夜

4、第四章

　　果真如碧希来所说，傍晚时分一行人便到了荀家。
　　碧希来四处看了看，见和十六年前没什么差别便收了心神，看着门外夹道欢迎的家丁，和荀爷爷似笑非笑的眼睛，面无表情。
　　心里思量许久也猜不出荀家爷爷摆出这阵势到底要做什么。
　　若只是为了有求于我倒还好说，若要是另有所图就不好办了。
　　荀家夫妇对她有恩，所以她就等同于荀家对她有恩。
　　然而在见到荀家家主那双浑浊却仍透露出精光的眼睛时，她却慌了。她怕他考虑的不周详，漏掉了那只狡猾狐狸的小阴谋，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
　　残月看碧希来脸上表情由面无表情渐渐转变为深深的疑虑，握了握她的手，碧希来微微笑，无声说道：没事。
　　荀道【荀修墨爷爷的名字】拄着拐杖，慢悠悠的朝他们移来，希来见状忙走上前去搀扶，却听后面的荀修墨冷哼了声。碧希来心里笑道：既然要演戏总得要做个称职的演员，荀修墨终究还是嫩了点，以后有的忙了。
　　“爷爷，您慢点。”碧希来小心的扶着他。
　　荀道看看碧希来，藏不住赞许的目光，点点头道：丫头还是和以前懂事。
　　荀修墨听得不真切，忙问：爷爷你说什么？
　　碧希来打断他道：爷爷，我扶您进去吧，晚上风大。结果可想而知，荀家大少一个白眼狠狠的砸在碧希来身上。看的旁边的残月也翻了翻白眼，无奈的叹口气。
　　府院里的结构也还是没变，依然是江南人家特有的山水意境。
　　碧希来以为她一进门荀道便会和她商议如何解救荀家，谁知荀道只是说：丫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先休息吧。成亲的事明日再议。
　　碧希来顺从的点点头，跟着下人去看了房间。
　　那名叫碧桃的少女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惹得她打了个寒颤。希来见她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心里一阵疼惜，伸手提了提碧桃的衣领，说：你跟我说房间在哪儿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晚上凉。见那碧桃一脸感激却还是摇摇头，旁边的残月接着说：我家小姐很清楚荀家的路，不会迷路的。
　　希来也说：若是上头责怪你你只说是我吩咐的就行了，快回去吧。
　　碧桃很是体贴的紧了紧希来的披风，说：左边第二间便是了，奴婢先告退了。说着福了福身退下了。
　　碧希来想了想，说：残月先回房吧。
　　残月从未见过碧希来如此悲戚的表情，想是念起了逝去的娘亲，便回了房间。
　　碧希来深吸一口气，是啊，我还是很清楚荀家的路。
　　说罢沿着走廊一直走，进了花园。
　　不远了，不远了，就要到了。
　　娘亲，我来了。
　　熟悉的床幔围帘，熟悉的锦绣榻被，仿若看见娘亲苍白的脸挂着泪痕
　　，对着她笑，说：希儿，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娘担心。
　　希儿，要好好活着，替娘亲努力的活着。
　　希儿，荀家的恩情我们这辈子怕是还不完了，所以，你要记住，荀家是娘亲的恩人，你要代娘报答他们。
　　碧希来笑了笑，轻声说：娘，我做到了，用我的一生报答了荀家，您不用担心，您很快就能见到我。
　　从那里出来之后，碧希来愣了愣，转身朝后花园走去。
　　就是这间房吧，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有拆掉。
　　碧希来走进去，坐在干干的柴草上，想着想着竟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哭呀？是不是你娘也要罚你？
　　你别哭了，我跟你说哦，你娘罚你你就跑，你跑了你娘就罚不到你了，哎呀，你怎么还哭呀！
　　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突然拍了一下头，说：是不是你娘打你了？痛不痛？你起来我看看。
　　说着竟要脱她裤子，她还是哭。
　　咦？你屁股上有花纹耶！真好看，像月牙。
　　你是不是叫月牙呀？要不怎么屁股上会有月牙？肯定是你娘怕你丢了才给你印上的吧！你看你娘还是很疼你的。哎呀，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说着说着，果然很卖力的哭了起来。
　　结果两个人对着哭，哭声一个比一个大，结果招来了大人。
　　碧希来还记得那小巧的鼻子下挂着的两条鼻涕，一抽一抽很是可笑。
　　想着想着，碧希来又摇摇头。
　　当时的漂亮小孩跟现在的荀修墨怎么也挂不上钩。就算他还是一样的漂亮，但幼时的天真也荡然无存了。
　　忽的又想起畅汶。那个疼她护她的师兄。
　　跟师傅回到岐山，第一眼便看到站在晨光下练剑的畅汶，额上有薄薄的汗渍。
　　碧希来不会缠人，她从来不跟在畅汶身后跑，也从来不跟畅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畅汶在院子里习武，碧希来就在屋里研读医理。
　　畅汶在屋里看书，碧希来就跑到实验室给橡胶人扎针。
　　直到师傅再也看不下去，将他们同时叫到实验室，呵斥道：同门师兄妹居然十天说不了一句话，这是怎么个道理！
　　看着师父忍无可忍的表情，碧希来说了自到了岐山之后的第一句话：师兄。
　　畅汶开心的应了声，拉起碧希来的手不顾师父诧异的表情出了实验室，将碧希来带到了溪边，而残月则是寸步不离跟在碧希来身后。
　　碧希来看着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微微扬起嘴角，残月则咧开嘴笑着去拥抱碧希来，因为自打碧希来将她捡回来她就没看到碧希来笑过，所以，自那以后，残月每次看到碧希来黑了脸总会叫来畅汶。
　　这便是了，是她碧希来这辈子修来的唯一的福气。
　　十三岁的时候，碧希来在河边看到自己的样子，哭了。
　　残月慌了手脚，忙叫来畅汶。
　　听了原由，畅汶笑了笑：傻丫头，美不止是外貌，还有心灵的美。
　　碧希来一直哭：丑，好丑。
　　“不丑，不丑，希来不丑，希来是最漂亮的。”
　　“好丑好丑。”
　　“那将来师兄娶希来好不好？希来做我的妻。”
　　残月在旁边咧开了嘴。
　　碧希来不哭了。
　　“那时候真傻。”
　　就算真的只有三年，我也会回到师兄和残月身边，回到岐山。
　　碧希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