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爱》陆利

6、溪光初透彻，春风知不知－－薛涛与元稹的姐弟恋

　　清晨时分，薛涛带着愉悦的心情醒来。此时天色微熹，耳畔隐隐传来滴滴的秋雨声，芙蓉帐内则温暖如春。41岁的薛涛知道自己不再年轻，虽然还有皎好的脸庞、光洁的皮肤、纤柔的腰肢，可是细小的皱纹总是叫她生出隐隐的不安。翻了一个身，她瞥见30岁的元稹露着孩子般天真的笑，兀自沉睡。于是带着莫名的悸动，薛涛忍不住紧紧地挨着他，把头深埋在元稹胸前。当元稹的气息萦绕着她的脸庞，酥麻的感觉直入心端，薛涛心满意足地微合双目，仿佛回到了双十岁月。
　　薛涛的成名远在元稹之前，她的美貌和诗情令无数才子为之叹服，就连杜牧都曾以“溪光初透彻，秋色正清华”盛赞过她的丰姿。只是小时候一语成谶，她长大后成为官妓仿佛印证了当年那句“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不过她还算是幸运的，剑南节度史韦皋对她尚算赏惜。只是当韦皋暴卒时，薛涛以为自己的余生将在寂苦中度过，以为终将”芙蓉空老蜀江花”。她曾有过恐惧，也想过固守平淡，可是这一切在她遇上元稹后发生了彻底变化。
　　当高大俊朗的元稹直露露地用眼热切地灼着她时，薛涛不由自主浑身颤动了一下，整个人也开始恍惚。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男人，能够如此炙烈而又直接地表达对年长女子的爱慕。她惊诧于这个男人的热情，也抵抗不了这个男人执着的追求。尽管她不再是小姑娘，尽管她阅尽沧桑。可是那样冲动的爱情，还是宛如一道阳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人生。她觉得她心中的快乐，如同美酒再次注入满杯，就那么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泻下来。桃花笺，嫣红如同薛涛的脸颊。元稹则小心地在上面书写“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则是揭盖如故，而日子就那么快乐地一天天过去。有的时候，薛涛也会奇怪，她怎么会对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有妇之夫迷恋乃至动了真情呢？是因为他笔下的锦绣诗句，还是他温柔款款的话语？总之，守在元稹的身边，让薛涛第一次有了想安定下来的念头。
　　只是欢乐与悲伤，往往密不可分。起初她是看不清元稹的心思，但唯因看不透，故此才有了累累的不舍。当思绪纷纷洋洋无法辨认真伪时，心思缜密的女子便会惴惴不安。元稹的手指纤长，总是细心且温柔地为薛涛擦去她因为不安而沁出的泪花。可是温热的双唇只能暂时平息内心的哀愁，她所需要的是元稹给予的承诺。她暗暗地思忖，她与他的相爱，难道只是一场意外吗？如果相爱但不能相守，那便会如同温存过后枕席上孤零零遗落的金簪，忒地凄凉。她小心的试探元稹对于他们将来的安排，只是每次这个男人都会环左右而言他。于是到了最后，她终究明镜般地清澈，也许这个男人是真心爱慕她的，爱她的容颜，爱她的才情。只是这个男人更爱名望以及仕途。
　　终于到了分手那刻，距离他们的结合只有短短的一年。元稹并没有告诉薛涛确切离别的日期，他甚至不敢向薛涛告别，只是寄了一首诗给她。只是心细如发的女子，纵然“泪湿红笺怨别离”，还是想着要亲自送别情郎。于是薛涛站在高耸的山头，缕缕清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心中的愁绪更是纠缠如同乱麻。一阵急雨袭来，她只是痴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顺江而下的官船，渐行渐远。哀伤深深地笼罩着她。
　　也许之后薛涛人生的所有意义，便在深深凝望元稹的一眼中。也许今后只有回忆会在她的孤枕难眠中，无比清晰地一一浮现。那份被心爱男子背弃的寂寞，在门口的浣花溪上，在薛涛微蹙的双眉上。我们所知道的，是他们之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年老的元稹写下了那首著名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而薛涛则默默念着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闻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我们所知道的，是薛涛死在元稹病故后的第二年，终年6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