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爱》陆利

2、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红拂夜奔

　　很多很多年以后，想起那个夜晚，李靖的心中还是会激动不已，无法平静。
　　那年的长安城，依然繁华无比。风尘仆仆的李靖在踏入城池的时刻，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天空。天空很蓝，而他身上的袍子也是蓝色的，李靖想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掸掸身上的尘土，迎着阳光，他在初冬的长安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司空府却不是那么好进的。层层打点后，李靖终于站在了杨素面前。司空府的奢华没有给李靖带来太多印象，他只记得回廊太多，脂粉太浓，而杨素也一如传说中那般叉开两腿坐在椅子上，身后照例站满了侍女。李靖起初是沉默的，在上前做了一个揖后。他的满腹忧国忧民在骄奢自傲的杨素面前，变得分外沉重。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果然，他的沉默吸引了杨素。于是他开始侃侃而谈，批评杨素的随便对于宾客的不尊重，并且谈到天下已乱，必须收罗英雄豪杰。杨素固然气焰熏天，然而还是欣赏了李靖的直率。于是杨素站起道歉，并且仔细询问了李靖的治国方略。虽然杨素的貌似恭敬不过是为了彰显其宽容，但李靖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丝洋洋自得，越发开始意气风发。
　　在他高谈阔谈时，有个拿着一柄红色拂尘的侍女一直在仔细聆听、仔细打量他。李靖尽管注意到了，但是他不敢多瞧，毕竟是司空家的侍女。他只偷偷瞟了一眼，看到那个圆圆脸侍女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晶莹，随即便将眼光错开。离开司空府前，那个侍女在窗下指给差人问李靖的名字，住宿的旅店。李靖老老实实地作答，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一夜无梦，李靖因为觉得很久没有那么畅快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政见，所以睡得特别安稳。只是天才朦朦亮，他便被低低的敲门声惊醒。门外是一个穿着紫色衣服，戴着帽子，用手杖挑着个包袱的人。李靖很纳闷，因为他在长安城没有熟识的朋友。待那个人脱去外衣和帽子，李靖才发现那是个18、9岁的漂亮女子，衣服华丽，有着一张未着脂粉的清爽爽的脸，因为奔跑的缘故而隐隐露出红潮。那个女子开口便说“我就是杨素家拿红拂尘的侍女啊”，声音无比清脆悦耳。那一刻，李靖竟然有些恍惚，宛如在做梦一般。
　　红拂说，你当时的神情，那么激昂，又那么恬淡，仿佛可以安于四周一切，又仿佛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红拂说，你走的那一刻，我看到我的心也跟随你的身影离开了。红拂说，菟丝和女萝都是蔓生的，不能独自生长，只能攀附在大树之上。红拂说，是时候了，我要离开杨素，我愿意嫁给你。
　　不是每个男子都是柳下惠。特别是那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你面前倾吐对你的仰慕之情。况且这个女子视名利为轻烟，视富贵为浮云，宁愿离开锦衣玉食的司空府，宁愿跟着漂泊无定的李靖受累吃苦。李靖的心中充溢着幸福。
　　之后如何？之后是辗转大江南北，之后是快意戎马生涯，之后是尽享富贵荣华。而李靖始终觉得最为满足的，是娇小而又善解人意的红拂能够一直陪伴着他。这种感觉不是常人可以体会，它是冬日的一缕阳光，是夏日的一阵清风，是春日的鲜花满山，是秋日的硕果累累。
　　在快乐中回忆快乐，那将是双倍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