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夏天的冬瓜

9、第 9 章

　　白龙眼见着她从袖中掏出匕首，双目圆瞪，泫然欲泣，杀气暴增，一时间将围攻的人逼退。他拼尽全力向巨石越去，却还是没能阻止李曦和自刎而死。

　　她倒地的瞬间，被白龙抱在怀里，纱制的布料冰凉柔软，一瞬就从他手边划过。

　　"不!殿下……曦和!"白龙双眼赤红，眼中泪落，滴在李曦和脸上。她却再也不会醒来，温柔为他擦去眼泪。他将平日视若生命的剑随手丢在地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拼命去捂她脖颈上的伤口。血流如注，她已无生息，他不相信，还是拼命止血。

　　"曦和!!!"白龙痛苦大喊，沾满血的宝剑躺在地上，作为一个杀手，他早忘记了昔日剑在人在的原则。他持剑的意义，活着的意义，没了。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没能保护好她。

　　追兵看到公主自刎，知道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那个杀神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们不敢上前围杀。一个没有牵挂，心中满腔绝望，走火入魔的杀手，谁敢上前？

　　反正上面交代的任务是把公主带回或就地格杀，既然完成，又何必再费功夫。追兵们心生畏惧，不愿折损在此，便悄身退去。一时间，原先穷追不舍小半月的追兵，就这样一哄而散。悬崖之上只留下失去了一切的白龙，泣血痛哭。

　　"啊!薛邵信!我定要你受尽世间痛苦，不得好死!!"白龙仰天长啸，惊起一群飞鸟。

　　"曦和，你说白龙是自由的。可是没有你，白龙便什么都不是。"白龙静静贴着李曦和的面庞，皮肤依然柔软，却冰凉似冰雪。他小时候学武，吃尽苦头，长大执行任务，次次身临死境，他从不曾哭过。而今他不停落泪，像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

　　他在崖边就这样抱着李曦和坐了一天，自己的伤口草草料理，只是胡乱撒了些止血药。夜幕降临，他抱着李曦和站了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身形有些摇晃，拎起地上的剑，他跌跌撞撞下山。

　　后来，他到镇上买了副棺木。深夜里，将那店家从梦中砸醒，店家开了门，看到他这样浑身是血，又抱了一个脖子上全是血的美人，害怕极了，颤抖着收了钱，给了他店中最好的楠木，便让他赶紧离去。他将李曦和温柔地放进去，又背着这棺木，在黑夜中离开。

　　他将她葬在了山中，找了他觉得风景最好的地方，一点点用手挖出了墓穴。原先白皙修长的双手，满是泥泞和血痕。他毫不在意。他轻轻将棺木放入，立了碑，又将周围用石头圈起来。他在墓前立誓，必定让薛家付出代价。

　　"吱吖"一声门响，将白龙从回忆中唤醒，那时心痛绝望的感觉，日日夜夜缠绕着他，而今再次回到过去，他仍不能释怀。

　　上苍也许终显垂怜，给了他回到殿下未出嫁时的机会。这次，他要好好保护曦和，再不能看她死去。

　　"你醒啦？"箩黛边笑，边将手中的清粥放到桌上， “你起得来吗？要不要我扶你。”

　　箩黛笑着上前，她照顾了这少年几日，对着这样俊美的少年，自是生了几分好感，说着便往床边走来。

　　“我可以。”白龙定下心神，略坐了下，就从床上起身。几日的沉睡，身体自我恢复大半，普通的行动倒没有问题，只要不大动，便不会影响到伤口。

　　他坐在桌边，拿起白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箩黛便去将被褥收拾了下。

　　“曦和呢？”白龙问道。

　　“你应该喊她殿下才对。”箩黛认真纠正道，但看白龙面无表情，估计他是听不进去，普通平民听到那是当朝长公主，就算不心生敬畏，最起码也会有所讶异，他却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公主，对这种尊贵的身份和所执掌的权力毫不畏惧，还敢直呼其名，真是怪人一个，不知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殿下有许多事情要忙，怎么会一直都陪着你呢。你醒来能看到殿下，不过是她恰巧来此而已，可不要生出些别的遐想。”箩黛整理了床榻，他多日沉睡，被褥一直未换，如今他已经清醒，正好可以将被褥换换，也干净清爽点。

　　她认真提点这个少年，叫他不要对公主有非分之想。

　　殿下貌美，无人见之不倾心，即便这个少年亦是世间无二，气质清冷独绝，但她始终觉得，以殿下的身份，即便嫁给世家，那也算是下嫁了。更别提这个神秘少年了。观他行为举止，虽然还算文雅，并且因他相貌好，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带着独特的韵味，而他疏离冷淡的神情，更不会让人觉得他举止轻浮。但终归不是贵族子弟。

　　“我想沐浴。”白龙说。

　　“你等等，我去安排。”箩黛抱着被子出了门，留下白龙一人身着单衣，房中独坐。不久，箩黛就搬着个水桶进来了，身后跟着凌冬。凌冬一脸冷漠，可手上却提着个大大的木桶。他们走进屋内，凌冬就顺手将浴桶放在地上，箩黛将水桶里的水倒进去，放下桶，擦了擦汗说：“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就将就在屋内洗洗吧。”她解释道，“殿下也是为了保护你，等你伤养好了，就可以悄悄离开了。”

　　白龙明白，她心细如发，考虑周全，救一个人还会去想如何解决麻烦，是真心善。

　　“水就由婢女送到院门口，我和凌冬大人送进房间就好。”箩黛笑道。

　　“哼，我为什么还得给这小子送水。”凌冬冷着一张脸嘟囔着。

　　他跟着箩黛出门拎水桶。箩黛提了两趟，有些吃力，他瞥她一眼，自然地把她手中的桶接过来，说：“你这一个小姑娘，这么点水提不动，平日要多多锻炼，看你这身子弱的，小胳膊小腿。”

　　箩黛心中暗暗好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凌冬大人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冷，不通人情，也不像姐姐们说的，不苟言笑，脑子里只有武学。他其实有点唠叨，可以说是顶着张生人勿进的脸，操着老妈子的心。

　　有次她忍不住好奇，去问公主，为什么凌冬大人从来不笑，公主忍了忍笑，告诉她，因为凌冬长得实在好看，偏偏还是多情的模样，若是不板着个脸，平日里若挂着笑意，恐怕早被爱慕他的姑娘们扑倒了。

　　凌冬虽然一路上絮絮叨叨，但是到了房门口，便又沉默寡言了。他把最后两桶水倒进浴桶就走了。箩黛从旁边的衣柜里翻出一套月白色的袍子，边缘处绣着些暗纹，布料甚好，一看便知是新衣。箩黛将衣服放在榻上，对白龙说：“公主告诉过我，说你叫白十七，对吗？”

　　白龙点点头。

　　“那我就叫你白公子啦。”箩黛笑着指了指衣服，说道，“衣服是公主让凌冬大人去买的，新的，没穿过。你洗完澡后就换上吧，之前那套黑衣早就破了，所以只能扔了。”

　　白龙开口道：“无妨。”

　　“那白公子慢慢洗。我先告退了。”箩黛福了一礼，出门将房门关紧。

　　白龙站在床边，慢慢抚摸着那套衣服。第一世也是这般，她给他买了几套新衣，俱是白色，月白色，青色这类浅淡的颜色。而他只略穿过一两次，等可以出门了，买了许多黑衣来穿。曦和以为他不喜欢别人安排，于是不再给他准备衣服了。

　　他喜欢暗色，因为从前生活在暗夜之中，浅色太显眼，一旦受伤，便会被发现。敌人就像饿狼，你若露出一丝弱点，便会被群起攻之，吞食干净。

　　他忽而想到薛邵信，这时候，他已经遇上曦和了吧？念至此，他不禁露出杀气，冷笑一声，薛邵信在遇到曦和以后，便总穿着她喜欢的月牙白，青绿色，佩戴玉器，做出一副君子的模样哄骗。不知算计了她多少情意。

　　他要保护好曦和，她喜欢什么，他就去学，去做，他比那个人有更多的诚意和耐心。这一世，他要让曦和再也不要喜欢上那个人。

　　白龙跨进木桶，温水漫过他身上的绷带，绵延到精致的锁骨，他静静坐在水中。

作者有话说

　　be的第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