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啊!水鬼!”箩黛先是一惊,接着立刻扑上去要扳开那只手,“放开殿下!”无论箩黛怎么用力,那只手牢牢抓住公主的脚腕,一点都不松懈。公主制止了箩黛的举动,冷静道:“不是水鬼,是人。箩黛,帮我拉他上来。”
两人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把这个人从水中拽到了岸上。原来是一个少年,黑衣湿透,贴在身上,身材瘦削,但衣下隐约起伏的线条,蕴藏着爆发力,恐怕是多年习武之人。公主伸手将他脸上的湿发拂开,露出一张极俊秀漂亮的脸。
这个少年的样貌如冬季寒雪,漂亮,又冰冷,疏离不可接近。
“殿下,他受伤了。”对于美好的事物,人总会容易放松戒备,并充满同情心,箩黛看着这个“水鬼”,有些不忍。
公主顺着箩黛的手望去,发现他上岸没多久,腹部处流出的血已将那一小块地给染红了。公主思索了下,对箩黛说:“你去把凌冬找来,让他带点伤药,就说我的手被划伤了。”
箩黛犹豫下问:“殿下要救他吗?他来路不明,我怕...”
能够闯入禁军严密护卫的后山,又受此重伤,实在让人不得不小心。箩黛虽因少年的美貌而对他心软,却不能让任何危险的人物靠近殿下。
此刻沉默之际,那少年忽然醒了。
他长而湿润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接着一直紧闭的眼慢慢睁开了。他感觉到她的视线,于是向她看去。少年的眼睛很美,只是眼神太凶太冷,没有丝毫的情感,没有见到陌生人的害怕,也没有平常旁人看她的惊艳,便是连求生的渴望都没有。在他醒来的那刻,他抓着脚腕的手便松开了。似乎刚刚在水中用力抓着她求生的本能,并不是来自于他。
箩黛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感觉是危险。“殿下…”她看了眼公主,犹豫着。
公主明白她在担忧什么,说道:“别怕。”
少年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眼睫毛遮出一小片阴影,忽而显得有些委屈和脆弱了。公主忽然感觉到心柔软了一下,有点疼。
“记得把我那件带兜帽的披风也拿来。”
“殿下...”
“他不会伤害我的。”公主为了让箩黛放心,解释道,“他一上来便松开了我的脚腕,即便手中握着匕首,也没有将之对着我们,进行威胁。”公主指了指他的左手,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寒光泠泠。
箩黛略略放心,原本退却的同情心又泛滥上来,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而去。
公主静静看着他,这个少年是她见过感情最淡漠的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腹部的伤没有给他带来疼痛,失血状态也没有让他恐慌。他似乎已经死了,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具会呼吸的美丽木偶。
公主开口问:“需要我帮你按住伤口吗?”
木偶不说话。
他穿着一身黑衣,真像只受了伤的黑豹,可皮肤又那么苍白,所以是脸白的黑豹?公主自己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不觉有些好笑。她一点点磨蹭到那人身边,然后慢慢伸出右手,将伤口按住。感到手下肌肉忽然一紧,该是身体对疼痛的自我反应,那人却一声不吭。
这个少年长得这么好看,若是个不会说话的,当真可惜。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只能将他带回公主府暂且安置了。今日怕是回不去永宁殿了,秋娘若是知道我救了这么个人,又得在耳边啰嗦几天了。公主发着呆,心神已飘荡很远。忽然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箩黛才刚走不久,这时候来的又是谁?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看见这个不明身份的少年。
瞬间,她便做了决定。她拿过已经被少年松开的匕首,在右手上,轻轻划了一道。锋利的匕首瞬间割破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伤痕,血从伤口流出,和他的混在了一起,此时,疼痛的感觉才袭来。从未有过的疼痛让她的眼泪都出来了,落了几滴在那少年的脸上,他睁开眼看她,而她将匕首丢下,快步走了几步,离开了那石头堆,回头看看,那些巨石正好遮掩住了少年的身形。
不过几瞬,脚步渐近,有个人从桃花林中出现,看到她,愣了一愣。是个好看的男子,穿着淡青色长袍,面如冠玉,发如墨,衣着一丝不苟,环佩俱齐,正是时下清贵青年最流行的打扮。他气质温和典雅,如沐春风,一眼看去便易心有好感。
公主觉得他有一丝眼熟,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那公子上前几步,似乎想要看清她的伤势,却又怕唐突失礼。
“在河边不小心被石头划伤的。不知公子是?”
那人从袖中摸出一块方帕,边角处绣着青翠的竹子,“我是薛家长孙,参知政事薛进是我的爷爷。去年中秋宫宴,我也曾随爷爷入宫。”
“殿下,若您不嫌弃,请用这将伤口包一下吧。”那公子将方帕递过来,举止有礼,回话时会注视着她的眼睛,态度不卑不亢,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原来是薛进老大人的孙子,不知公子名讳?”
“薛邵信。”那人行了一礼,回道。“殿下,请先容邵信为您包扎,之后将您的婢女寻来。”
“殿下。”小女孩儿娇娇的声音响起,公主抬眼望去,正是箩黛,气喘吁吁向这边跑来,后面跟着凌冬。薛邵信见公主随侍来了,便将方帕收回袖中,退了两步,给侍女和公主留下空间。
箩黛走到公主身边,见她手上满是血,以为只是河边少年的血,可仔细一看,方知不对,那分明是一处新的伤口。
“殿下,你的手怎么...”箩黛还未说完,便被公主打断,“无事,让你拿的伤药可拿来了?帮我包扎一下吧。”箩黛瞥了眼不远处的那位陌生公子,心下了然,便应了声是。伤药洒在伤口上,先是一阵疼痛袭来,让公主的手都颤抖了下,她从不曾受过伤,更没机会体会这种疼痛,眼泪便又要下来。好在这药极好,只是痛上一瞬,伤口就开始感觉到清凉,大大降低了痛楚。旁边的凌冬看着她,心中不悦,面上就更是冷淡,一双桃花眼都快冻成冰了。但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看得她心虚。
公主轻轻看他一眼,咳了声说:“凌冬,我刚刚掉了个簪子在河边,你帮我捡回来吧。”
“箩黛,我们去把桃花酿挖出来。”公主唤薛邵信:“薛公子,我与婢女原本是要去挖桃花酿的,如今我这手受了伤,使不上力,还需有人帮忙,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同去?”
那薛邵信含笑应道:“愿意为殿下效劳。”他看了看她受伤的那只手,那只手已经被箩黛用纱布缠了一道又一道,几乎是把手整个包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白白的馒头。他看着,忽而笑道:“公主这手,包扎地倒是有趣。”
“殿下回去后,莫要沾水,也莫要吃发物。虽说已是秋季,伤口不易感染,但也要多加小心才是。”薛邵信语气关切地嘱咐了几句,而后又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笑道:“是我多嘴了,殿下身边那么多侍女照顾,自是比我这般粗人心思细腻地多。”
公主听了,不由笑说:“薛公子客气,你也是出于关心,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失礼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