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夏天的冬瓜

18、第 18 章

　　天空中，烟花齐放，璀璨夺目。这是为皇帝准备的，必是全国手最精巧，最有创意的匠师做出的烟花，真正做出了花的模样。大朵的红色牡丹，蓝色的绣球，黄色的一团团小小的桂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在天空之上，引起观看者的惊叹。因为是中秋宴，棠历帝也让大臣们带着家中子女一道前来。孩子生性活泼，虽然在宴会中，一个个都不敢高声说话，但看到这难得的景象，忍不住本性流露，笑闹起来。

　　棠历帝含笑看着那些孩子，开口道：“让年轻人们都去花园里逛逛吧，坐了这许久，也累了吧。”

　　孩子们行了礼，便三五成群，拉着平日的好友玩伴，逛花园去了。棠历帝看着有一个4,5岁的奶团子跌跌撞撞向前跑着，后面跟着个13,4岁的清秀少年，估计是奶团子的哥哥，焦急地抱住了快要摔倒的奶团子。他笑着对身旁的贵妃说：“朕忽然想到了以前，暄儿也是这么陪着昉儿的。昉儿身子弱，可是又爱动，总是想跑来跑去不停歇。暄儿就一直陪着。”

　　“你之前说昉儿又病了？”棠历帝问道。

　　“回陛下，昉儿是昨儿个夜里着了凉，今日有些发烧。臣妾就没让他来中秋宴，免得吹了夜风，又是一阵病痛。”万妍馨说道。

　　“昉儿这身体，几年之后就要出宫建府，朕是真不放心。”棠历帝说，“贵妃放心，朕一直在寻求名医，给昉儿调理身体的。”

　　"谢陛下关爱。"万妍馨笑道："琼脂，派人去看看昉儿怎么样了。"

　　"是，娘娘。"

　　琼脂转身招来身旁的小宫女，说道:"你去看看殿下身体如何了。"

　　"是，琼脂姐姐。"

　　小宫女躬身退下，脚步迅速地往昭月殿走去。

　　李昉八岁后，就迁至昭月殿单独居住，不再与万贵妃住在摘星殿。

　　昭月殿中很少有宫女侍奉，大部分是太监侍奉。那小宫女通禀了守门太监一声，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才被放了进去。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走进寝殿之中。寝殿中，摆放的器物很少，正中放着燃香的熏笼，金雕银刻，中间燃着的沉香气息从镂空的花纹中飘散开来。她就站在熏笼旁边，听着账中传来的少年的咳嗽声，小声问道:"殿下，贵妃娘娘让奴才过来看看，您身体怎么样了？"

　　"母妃费心。我无碍，只是太医说了，要多休息。还请转告母妃，近日我要闭门静养，不能去她处请安了。"账中传来说话声，清澈，带了一丝少年变声期的沙哑，低沉。

　　小宫女红了红脸，说道:"是，殿下。奴婢告退。"

　　殿门被推开，又关上。李昉躺在床上，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的头发披散着，身材瘦削。常年体弱，苍白的脸上因风寒带了些不自然的红晕，眼眸深邃，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和不符外表的狠厉。他咳嗽着，小声自言自语道:"母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的。"

　　"呵呵，权力。"

　　他忽地笑起来，笑声带了点阴森，只是笑了几下，又开始不停地咳嗽。整个人最终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带了薄汗，面色更白了。

　　空荡的殿中只剩了他的咳嗽声。片刻才歇。

　　"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皇姐也不能来找我。"

　　"哥哥……"

　　少年的声音渐歇，他已慢慢睡着，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也许是在梦中梦见以前和兄姐一起玩耍的愉快时光吧。

　　小宫女回到琼脂身边，跟这位大宫女汇报李昉的情况:"琼脂姐姐，殿下身体还未大好，奴婢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

　　琼脂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琼脂上前两步，跟上了贵妃娘娘，此时，众人正在夜游花园，皇帝跟之前那位沈将军在一旁随意说话，万妍馨便说了声，不在一旁候着。

　　万妍馨听着琼脂回禀，冷笑了声，眼中透露出一丝的厌恶:"真是废物，扶不上墙的烂泥，本宫怎么会有这种不思进取，毫无斗志的儿子。"

　　"身体这么弱，偏生本宫早年用药过多，已不能生育，否则，怎会把这大望放在他这样心性软弱的人身上。"

　　琼脂劝道:"娘娘，消消气。殿下如今还小，不懂得您的苦心。也不懂在这世上权力有多重要。"
　　"还小，他都十三岁了。本宫十三岁的时候，作为一个庶女，早就在家中，在长辈面前，压了嫡女一头。"万妍馨怒道，长长的指甲，染着凤仙花汁，将身边一朵牡丹掐下，扔在了地上。

　　"他想不争，由不得他。"万妍馨一脚踩上了落花，"走吧，也没什么可逛，娇弱的花，保护不了自己。本宫也不喜欢。"

　　花园中，即便是秋日，也是姹紫嫣红。最引人注目的是各个品种的菊花，还有香气四溢的金桂。

　　李曦和站在一株巨大的桂花树前，发着呆。她想起昨夜里，也是这样的桂花树，这样的月色，十七说，曦和，我等你回来。

　　为什么她的心神这么容易被他牵动。

　　李曦和心中困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公主殿下，又见面了。"

　　李曦和转身，是薛邵信。"薛公子。"

　　“今日见殿下着装，与之前清淡素雅的风格不同。”薛邵信笑了笑，“我原以为殿下不喜这般浓烈的色彩。”

　　“也没什么喜好不喜好，只是随手挑选而已。”李曦和看了看自己，说“偶尔穿穿不同的风格，也是女子转换心情的方式。”

　　“殿下淡妆浓抹总相宜，不同风格，有不同风格的美。”薛邵信真诚地看着李曦和的眼睛说着。

　　“薛公子过誉了。”

　　“殿下，喜欢桂花？”薛邵信问道，“请恕在下失礼。别的花儿，殿下都是一眼便略过，唯独在这桂花树前站立许久。”

　　“我...”李曦和呆了呆，她发呆这么明显了吗？

　　“咳，我很喜欢桂花。”李曦和说，“桂花清新，香气馥郁，还能够做成桂花糕，味道也是别样的好。”

　　“别的女子总会说自己喜欢莲花，梅花，牡丹之类的，要么是为品格折腰，要么是为艳丽的美所摄，唯独殿下的原因，是最有趣的。”薛邵信单手握拳，抵在唇边笑了笑。

　　“我是觉得，品格什么的，都是人赋予的。若是花儿能说话，也未必就喜欢这样被评论呢。说不定莲花更希望别人是夸它美，而不是夸它出淤泥而不染。没有淤泥，它又如何生存呢？”李曦和歪了歪头，“所以我喜欢花的原因，就是好看和实用。桂花就是。”

　　“殿下所说也不失为一种道理。”薛邵信躬了躬身，行了个学生礼，笑道，“学生受教了。”

　　李曦和红了红脸，说：“好说好说。”

　　两人相谈甚欢，夜风吹佛，坠满桂花的枝头，轻轻颤颤，飘下来一些花瓣。李曦和心中忽然闪过少年在桂花树下的神情。她终是不忍心，让他一人过这团圆节。

　　“薛公子，我还有事，下次再见。”李曦和神色匆匆，道别了薛邵信，和正与沈将军聊育儿经聊得正欢快的父皇一说。她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说，今日想要出宫回公主府。

　　李曦和原本以为父皇会询问很多，或者会嗔怪她，不好好陪陪他。谁知道，父皇只是神色了然地说：“去吧，我的女儿长大了，父皇也不能总绑着你。”

　　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看他古怪的笑意，脸一下子就红了。

　　“父皇！”她什么都没说。最终只是，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留下棠历帝在后面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