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月光》如闻说

50、第五十回

　　圆形的华顶吊着硕大的水晶灯，浮动的星光流淌在了整个会场，悠悠飘荡而来的还有酒水混合着香水的气味，留声机里放着悠扬的乐声，优雅的姿态，华丽的舞步，矜持的微笑，仿佛都经过度量那般，标准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学会在舞会展示自己，这是上流社会成员一项必不可少的社交本领。
　　此刻的华懋饭店，进出的宾客全是政商界的名流，谈笑风生，花团锦簇，在这里迷醉得似乎能把一切都可掩盖掉，而每个人，来这里的目的都不一样。
　　刘兰芝和毕忠良的一曲将要结束之时，才看到陈深和沈月欢双双从外面回来，此景让刘兰芝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在她的眼里，陈深似乎太照顾着沈月欢，甚至是亲手拉着她回到了会场。
　　尔后两人踱步走进舞场，因苏三省的离开而独自坐在不远处的李小男，手中握着一杯酒，却丝毫没有想要饮酒的举动，而是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那个方向。
　　那里有这场上最为让她心动的男子，亦有这场上最令她惊艳的女子，他们两个在众宾客之中巧妙地翩翩起舞，沈月欢的长裙上那绣着紫中带蓝的花穗，栩栩如生得就像垂挂在布料上盛开着的紫藤花一样，独特又好看。
　　她听得柳美娜说，那是陈深特地为沈月欢选的。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满满地装下了那个爱理发的人，把她当妹妹的人，可以对她吆三喝四的人，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就连记忆似乎都未曾发觉，便已经溶于血液里，又好似很近很近，近到就在昨日阳光很好的下午，遇到了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人。
　　可那又如何，在她的璀璨年华里，她的此间少年从来都未曾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我与陈深穿梭回旋在拥挤的舞池里，我们相互配合着节拍，没有过多的言语，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的轮廓，相互的探究，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表面上看到的，大多都会与本质的心有所出入，但是世人一般都会选择去相信一眼就看到的那个，称其为事实的东西，很少或根本不会去探究真实的一面，但我知道，陈深也知道，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伴着那些两人都听不进的乐曲，旋转着，陈深的手礼仪性的虚放在沈月欢格外纤细的腰骨上，一双桃花眼里笑意迷人。
　　“我似乎还欠沈小姐一句，谢谢啊。”
　　我原本还在细细打量着他，因为不知在我还未追寻出去之时，他和唐山海究竟在讨论着什么，但他蓦的笑了起来，说着的这一句倒令我心里一松，看来，他也不是全然戒备着我，那我何不顺着说下去，看他是否真的非要滴水不漏。
　　“陈队长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这谢从何起啊？”
　　“这当然是谢沈小姐能让我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啊，照你说的，与我一舞，不知羡煞多少女生，沈小姐又怎不知，和你一舞，也是陈某的荣幸啊。”
　　亮堂话谁人不会说，陈深这个早已在上海混了许久的人更是会说，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找个借口罢了，可这谢谢啊，倒应该是我谢他才是，若不是他提起这个话题，我哪能借着这个借口，继续引诱他的话呢？
　　我刚要说话，旁边突然多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我微微侧眸看去，原是唐氏夫妇二人。
　　对于他们的出现，我并不抵触，毕竟他们也是这场戏台上必不可少的演员啊，我对他们报以一笑，徐碧城自然也回了我一笑，只有她身侧的唐山海知道刚刚所发生过的事情，也自然懂得我笑意里的意思，他的眸子忽明忽暗，在对上我视线的时候，唐山海有过一瞬间的微怔，但很快就已经自我调解回来，悠然自若的和徐碧城跳着舞。
　　我也并没有多加理会，回了头，正脸对着陈深，装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来，仿佛早已期待已久的说。
　　“陈队长若真要谢我，何不如请我看一场戏？最近这上海的戏院啊，可是热闹得很呢。”我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尔后，陈深的耳畔又开始回绕着我的声音：“可是这戏院里的戏是一出接着一出，看得那是一个眼花缭乱，不如你和唐队长替我拿拿主意？”
　　舞会里跳的大多都是慢拍子的华尔兹，唐氏夫妇又离得我与陈深不远，若是有心要听，自然也不难听到我提及到了他的称呼，更何况唐山海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关注着我与陈深之间的谈话。
　　可唐山海与我都不知的是，不仅仅只有他关注着，就连不远处的掩藏在人群之后那抹暗影也在看着我与陈深，他的表情冷峻得没有一丝的生气，在他看到沈月欢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唐山海有过眼神交集的时候，便不由的想起之前在那长街之上，她曾用温润如风的嗓音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那般轻易令他动容无措的话，越是想着，他的目光里便愈发的清冷，有隐怒，有轻蔑。
　　“是看《荆轲刺秦》，还是《窃符救赵》.....”我挑眉一笑，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的跳着舞。 “亦或者说是《狸猫换太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陈深的瞳孔在逐渐变大，他竟变了模样，这令我有一些兴奋，毕竟这算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难得表现出来的破绽。
　　“只可惜啊，这戏本演的热闹，就是月欢这种毕竟是小家子出来的，也没个文化，不如陈队长给我讲解一番？“
　　他不会不知道我所讲的这几个戏名的含义，自古都知荆轲在献燕督亢地图时，图穷匕见，是暗指陈深虽然表面无事，实则另谋计划，而《窃符救赵》里讲述的是信陵君魏无忌听取侯赢之计，以国家利益为重，置生死度外，借魏王姬妾如姬之手窃得兵符，夺取了魏国兵权，不仅成功击败秦军，救援了赵国，也巩固了魏国在当时的地位，这里也是暗指了唐山海假意接近柳美娜，实则是为了盗取某样东西，最后的《狸猫换太子》，怕是不用我再多说，陈深便已经更加的认定，我是在那日暮时分，顺记裁缝铺，试衣间里，看到了他事先安排好的一切。
　　可他却是没有回答我，这让我与他之间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安静，在那安静之中，又似乎燃烧某些永不熄灭的东西，让我浑身血液为此而沸腾燃烧。
　　陈深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我只懂得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不懂那些繁文典故，怕是爱莫能助了。”
　　陈深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如果他这么容易就松口那便不是真正的陈深了，我也无谓的耸了耸肩，转而偏了偏头。
　　“既然陈队长不愿说，那.....”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恰有缘分，唐山海也在这一刻转过眸子看向我，我对他笑弯了眉眼，像极了一个无害的孩子。
　　“那唐队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