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月光》如闻说

18、第十八回

　　直至纱布在最后一步包扎好后，唐山海才终于轻轻的从他的掌心中将我的脚放下，我有些不自然的往回缩了缩，看了看唐山海还蹲在跟前收拾着药箱的模样，我突然不知道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我该要说些什么，试图调整呼吸的轻舒出一口气，将鞋子重新穿好。
　　“说说吧，怎么受伤的？”
　　安静之中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我本来在心里已经编排好等他收拾好箱子，我就以脚伤的缘故先行回去，可谁知道他竟然这么直接的问我，我迟疑了好半晌，随口说了一个估计有点智商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回答。
　　“摔的，鞋也摔了，起来的时候没注意。”
　　“哦？”
　　他一边拿着药箱缓缓站起，一边将目光在我身上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后浅笑着将药箱子放回了柜中，唐山海从听到我回答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我在说谎，如果真的摔得连鞋子都摔飞出去，身上的衣服不可能这么干净也没有一丝褶皱和破损，很明显这个回答并不是真的，可他并不在打算问下去，既然面前的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真相告诉自己，又何必浪费这种时间和力气。
　　他依旧背对着我说，“好，那你今日就先回去休息吧，毕处长那里我会与他说。”
　　听到这里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定，随即点头应了一声好，拿起身边的珍珠别扣手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刚站来起来还没走到门把手的位置，脚下的步子就是一停，微微侧头看过去，唐山海好似没打算要送我出门，他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面对着玻璃柜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缓缓垂了垂眸子，重新抬手握住了把门，明明只要我打开门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可心里的某一个念头使我不得不还停留在这里。
　　我的声音在这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响起，不轻不重又能传达到唐山海的耳中，我说。
　　“唐队长，我以后定会多加注意些，不会再有空子可钻而让自己受伤了，你也要如此。”
　　他的背影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了，我没有打算再听他是打算怎么回答我的，我也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他到底听懂了多少，我转回头这一下我终于按下门把走了出去。
　　出了行动处的大门，街上来往的人特别多，外面喧闹的声音和行动处的严肃形成很大的对比，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我勾了勾嘴角，因为脚伤的缘故，走起路来总有点别扭，慢慢的调整着步速走过去，刚打算招手叫她一声，她便已经事先注意到我的了，她纯真稚气的脸上扬起好看的笑容，挽着一竹篮子的花向着我奔了过来。
　　“姐姐！”
　　我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其实我与她之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这种亲近的感觉是说不上来的，就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一般，我拿出放在包里的手绢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正当午后，阳光虽然不似正午那样毒辣，但也异常的闷热，小小年纪就站在这日光之下叫卖着这些保质期并不长久的鲜花，只是看着就有些心疼，在这种时候便会愈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纵然生命中还有有不断的接二连三的不好的事情发生，有时候也会因此而埋怨什么，但对比于那些连柴米油盐都要省吃省用甚至有时候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家庭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姐姐，你上次给我的钱足以买下我这里所有的花，而且你还给我买了冰糖葫芦，我妈妈说了，做人好懂得知恩图报，上次那个哥哥买的也是红玫瑰，这一次我把我一篮子的红玫瑰都送给你吧，玫瑰集爱与美于一身，在我眼里姐姐就是这样的人。”
　　我看着那一朵朵灼灼如火的玫瑰花，层层叠叠的开得热烈奔放，它的味道很香，不用靠近闻着就能感觉芬芳扑鼻，幽香醉人，令我不自觉的想到那句古谚语，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世界上一切自己看似平凡微小的事情，就算一个发自内心的小小的善行，也会铸就大爱，它所带来的温馨都会心底慢慢升腾，弥漫，覆盖。
　　我抱着她所送送给我的玫瑰花坐上了黄包车，车刚拉起跑上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那稚嫩童真的嗓音，我急忙探出头去，只见那小女孩还追在身后，她一边跑一边喊着。
　　“姐姐，我叫小枫，住在秋风渡一带，你一定要来找我玩！”
　　就算车夫将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但我还是能够听得到她声音中所带着的期盼，以及她清秀脸上洋溢着的那股幸福的笑容，我伸出手对她招摇着，努力的想要给予我全部肯定的回应。
　　黄包车很快就把我送回了毕家大宅，守门的大爷一看到是我，急急忙忙的就赶来给我开门，我对他问了一声好便回去了，刚进门将花递给张姨后，就看到一抹海棠色织锦旗袍的身影，刘兰芝平日里除了教堂和孤儿院便是留在家里的时间最多，她本是反对我去行动处的，她觉得女孩子家就不应该去那种打打杀杀的地方，多危险啊，可毕忠良只说为了安排了文职，她才稍稍情愿了一些。
　　在看到我微微不是很适应的步伐时，她就看出问题来了，一脸心疼的迎了过来，扶着我的手，着急的问。
　　“哎，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刚出去一个上午么，怎么还受伤了？”
　　她不仅看着我的腿，还把我左左右右的看了一圈，语气里满是急切的询问，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她并告诉她并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也没什么大碍，可刘兰芝心肠一向极软，她只要担心起来就是一个没完。
　　“我就说嘛，行动处那种地方像陈深那样的男生去就得了，你一个女孩子的斯斯文文的在家里不也挺好的吗，不行，等忠良回来，我得说说他。”
　　“兰芝姐，你别，我有你一个在我耳边唠叨还不够啊，等大哥回来他又得说我了。”
　　我开着玩笑表明自己真的没事，她一听不对劲，就详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来，瞪着我，没好气的说。
　　“我要是不疼你，我才不管你呢。”
　　我笑着向刘兰芝又坐近了些，挽着她的手臂，将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刘兰芝身上有一股很舒服的感觉，只要在她身边，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放慢了下来，焦急的心也在那一瞬间得到了缓解，在她的身边没有面对苏三省时的别扭，也没有面对唐山海时的无措，更没有面对毕忠良时的警惕，也估计是因为她就是她，是不参与各种阴谋，置身于事外的刘兰芝。
　　因为脚上有伤，刘兰芝一直没肯答应让我第二日去上班，但我只觉得本就不算什么大事，也没什么必要再休息下去，劝说了好久这才松了口，当我回到行动处的时候，就刚好碰到扁头带着一个拿着花的男子的往徐碧城的办公室里走，在我刚快要走到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几声打趣的声音。
　　“哟，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唐队长又给你送花啦？”
　　我往里看了看，不仅扁头就连钱秘书也在里面，而从他们二人中间缝隙看到，徐碧城撑着下颚，一脸平静，这让我不禁有点弄不懂，女孩子如果收到自己心上人的花那应该是很高兴才对啊，但是徐碧城却一点情绪也没有，又想了想如果是因为柳美娜和唐山海的事，看之前的情况甚至这处里的传闻，她对柳美娜是充满了敌意的，一个女人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去讨厌另一个女人，那肯定是因为爱他，但我从徐碧城身上感受不到这种感觉。
　　再看下去，在徐碧城打开礼物的时候，周围的那两个局外人都异常的兴奋高兴，身为主角的她竟然连嘴角都不带一丝笑意，这太反常了，究竟徐碧城和唐山海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
　　“难道.....”真的如苏三省所说的那样，他们并不是真夫妻吗？
　　我想的入迷，就连唐山海叫唤了我几声，我都不自知，在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的时候我这才回过神来，估计我在想的人突然之间就出现在眼前，以至于我被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唐队长！”
　　而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也自然是听到我的声音了，不约而同的往外看，而只有徐碧城在看了几秒后毅然的转回了身子，她这才似乎有了一点情绪，比刚刚的平静而言，显得却有点不真实。
　　而钱秘书一看到唐山海就拉着扁头往外走，人家恩恩爱爱的小两口，他们如果还站在这里岂不是成了电灯泡，见热闹也散了我也打算先回第二分队办公室了，刚抬脚要走，他们也刚好走了出来，见到我还以为我还想站在这里听热闹，二话不说也一并拉着我一起走。
　　我不明所以的‘哎，哎？’了几声，这时我能瞥见我隔壁扁头的旁边走过一个女人的身影，我们和她反着方向走的，她走向的地方正是刚刚徐碧城的办公室，我定眼一看，那人不是柳美娜还会是谁？
　　很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就连身后本来就被声音给吸引到探出了身子的其他人也注意到，果不其然都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我本来没有打算要继续凑这个热闹，但我总是想不懂他们的关系，心里就犹如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又想看清楚事情的发展，便也留下来了。
　　我站在后一点的地方，身旁传来的总是那些旁人不好听的声音，说的无非就是徐碧城和唐山海之间的夫妻感情不和，唐山海和柳美娜如何如何的暧昧不清，总之无论怎么说，都听不出一句的好话来。
　　本想转过身让那些人说话注意点，这局里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这样乱七八糟的话要是传到当事人的耳中，也总该是不好的。但我的话还没说出口，扁头就似乎嫌这热闹还不够有看头似的，竟然偷偷摸摸的凑到了柳美娜身边，想要一探究竟。
　　也不知是办公室里面的气氛回转了还是柳美娜再无心看下去，她刚一转回身就猛地撞到了扁头的身上，吓得两人彼此都惊呼了一声，柳美娜的视线很不自然，估计心里头也受着气，对着扁头就是一句责问。
　　“站在我身后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呀！”
　　她这样的语气在扁头听来就是恼羞成怒，很明显在这个处里，柳美娜对唐山海的心思谁人都清楚得很，扁头调侃了她一句，她一张俏丽更是涨的一阵红一阵青的，随后抬脚就把高跟鞋踩在了扁头的鞋上，疼的他大叫一声，这一下更是惊动了四面八方不明真相的人，一脸茫然的看向了这个方向。
　　柳美娜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就这么径直往前走，只是在她向我迎面走来的时候，明明一直看向前方的视线却与我相遇在一起，她看着我定然也是想起那天在红灯笼湘菜馆前面，我依旧如今日这般撞见了他们之间的那些道不明和说不清的局面。
　　可是她没说话，就只是与我相视一瞬后就毅然的离开，可我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她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消失在我的眼前，刚想要思虑些什么，就被不远处一个站在原地的挺拔的身姿给吸引住，只见苏三省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