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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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承华到班上的时候先收获了来自同桌的长达五分钟的问候，最后还是谷秋朝后扔了团纸让他闭嘴，他的嘴才歇下来。
前面的蒋和雪倒是安静，整个上午都安静地坐着看书，没有回头——可惜这个状态并没有保持太久。
“学长的肢体语言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怎么了吗？”她在中午林乔旭离开后才进的教室，一进教室就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问道。
“…”马承华垂眸看完了最后一行字，一边翻页一边道，“他似乎把我当小孩了。”
“那还蛮惨的。”蒋和雪嘟着嘴想了一会，似乎在回忆什么，“嗯…在感情上，我们确实因为有很多不懂的，所以被认为像小孩一样…”
“他在强调他对我的感情和我妈对我的不一样。”马承华大拇指在食指侧轻轻摩挲了两下，“我看起来是一个会认为一个认识我几周的人的男人会想做我妈的人吗？”
“……”这回蒋和雪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了快十秒钟，才回答道，“换个角度想，他好歹在你面前承认了你对他不一般对吧？多大的进展呀。”
“我现在只是知道在我眼里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但不知道这种感情算什么。在没弄清楚之前，在他眼里我有多特别都没有太大的意义。”马承华抬头看了她一眼，难得多说了一句，“你那里没进展？”
“唔嗯……”蒋和雪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两秒之后，抬头和他对视，笑道，“他问了我一次，我说你猜，他就换话题了。之后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他看你的次数比以前多了。”马承华说完后就低下头继续看书。
“嗯…好吧，所以你觉得在他眼里我应该和别人有些不同？”
“我不确定，我只是说出我看见的，你自己做出的判断才会让你自己信服。”马承华捏着书角，问道，“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他？”
“我以为你不会问，你看起来更想自己寻求答案。”
“我只是想多收集一点情报作为参考，我见过的互相喜欢的人还是太少了，感觉我做出判断的时候……”他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过了两秒道，“没事了。”
蒋和雪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就转回自己的位子上了，留下马承华一个人思考。
他本来想说他做判断的时候主观因素太多了，虽然他尽量站在第三者角度观察自己的行为，但是这个行为是否等于喜欢还是自己主观定义的。
但是…但是，喜欢是带着感情的一种行为，和喝水、吃饭、看书不一样。
不会有任何一本书、任何一个人可以给出被所有人接受的“喜欢”的定义。
所以为什么要参考别人？
心急了吗？
他抬起头看向了边上的玻璃，或者说看向了玻璃上自己那模糊的倒影。
为什么会急着找到答案，是因为找不到答案的这些日子里心口总时不时觉得堵堵的，让人不舒服吗？
明明以前没有“心急”过。
啊，从认识林乔旭起，自己就总在体验各种以前没体验过的心情。
嫉妒、心急……还有一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在以前看来这些词离他太远了，却因为林乔旭而在短短几天内体验到了。
他在我眼里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份不一样足以称得上是喜欢吗？
他以前并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上和自己同一性别的人会是怎样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以后大概会和很多人一样，读大学、研究生，然后毕业找工作，在读书或者工作期间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然后带着见家长，最后结婚生子——如果他接着活下去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至于什么是喜欢、如何喜欢，他以前都没考虑过。
更别说考虑自己会喜欢上男人了。
理智上觉得喜欢男人和女人应该没什么不同，毕竟自己也对结婚生子没什么兴趣，并不是非异性不可。
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于林乔旭的近距离接触并没有感觉不适——说明自己生理上应该不排斥男性。
“身体好一些了吗？”
林峯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的时候，马承华真的被吓了一跳，他收回放在玻璃上的目光，回头看向了摊开的书本，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如果还是不舒服和我说，听说你前两天烧得挺严重的，我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回家休息或者去医院看看的，但听说你一直说不用回去也不去医院。”林峯坐在了还没回来的徐飞鸣的椅子上，温声道。
“嗯。”马承华点了点头，这回还多说了一个字。
他其实只记得自己说过不去医院，但并不记得有没有说过不回家了…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的确不想回去——妈妈会很担心的，会说很多话，给他吃很多东西。
明明这种时候他只想躺着一直睡觉。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随时和我说。”林峯并没有多坐，说完后就站了起来，在班里随意地走动了起来。
马承华低头拿起了桌子底下的水瓶，打开盖子喝了几口——刚才和蒋和雪说了这么多话，后面又想事情，都忘了嗓子疼得厉害了。
另一边林乔旭想完马承华的事情又开始想自己发小的事情。
他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自己醉了之后和长祎说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他一直在道歉。
和马承华见面后他具体做了什么还都是齐寒石和他说的。
他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啊，这些事情也都不是长祎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本来就疼的头现在更疼了。
他那天一开始真的很紧张，也很害怕，见了人之后发现以前总是拉着他的衣摆跟在他后面的瘦弱的小男孩一下子长大了——身高长了，心智也长了。
他看起来比以前成熟多了。
他们聊了很多，从小时候的趣事到高中后遇见的事情都聊了，最后长祎还是提起了初中的那三年。
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那时候林乔旭已经有点醉了，但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
他问：“为什么道歉？”
“那时候什么都没说，留你一个人，后面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错。”没有调整好心情的是自己，为什么他要道歉？
“我那时候…没来得及和你说…我逃跑了，对不起。”
“你想要逃离什么？”
迎接这个问题的是漫长的沉默。
“我想逃离自己。”他听见男孩最后捂着脸说道，“虽然我是因为父母原因离开的，但我本该有机会和你说清楚，也本该有机会留下来…对不起，哥，真的对不起。”
林乔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逃跑。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可懂自己的长不大了，现在才知道他不懂，长不大也不是自己的，他甚至并不是“长不大”。
他手机里还留着长祎给他的新电话，长祎也和以前一样开始什么都和他说了。
“哥，我上飞机了。”
“哥，我到了。”
“哥，我睡会，刚做飞机回来头好晕。”
“哥……”
但他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他隐约感觉到了男孩眼里和以往不一样的情绪。
他能看懂，正是因为能看懂，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不敢回复。
他看到消息就回复一个“好”，对面问问题，他就回答。
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希望，这只是他的误会。
他会这么担心马承华误会他的感情，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误会了别人对他的感情。
他放下了笔，拿出抱枕，把脸埋了进去，就像鸵鸟把头藏起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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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乔旭的感冒没过两天就好了，而马承华的则拖了近一周。
所以马承华感冒痊愈的那天，林乔旭开心地拉着人的手说要带他去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马承华一边低头看林乔旭写的习题，一边问道。
“感冒好不容易好了，当然要庆祝啊。”
马承华已经习惯了他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说的理所当然，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有什么想吃的吗？”林乔旭把头放在了管理部的办公桌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同时看见两只眼睛。
马承华其实也不明白他都没有回复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林乔旭还要坚持不懈地每次都问。
“没。”马承华在几道题上画了圈，“今天下午不行，明天。”
“今天下午也要和那个姑娘一起看书吗？”林乔旭把脸挤到了他和书本之间，可怜兮兮道，“我和你一起看书不行吗？”
马承华没理他，用笔尾戳着他的脸颊，示意他离开：“看一下这几题，说完就该回去了。”
“好。”林乔旭乖乖地挪开了，开始认真听题。
林乔旭本来也不笨，所以短短几周，他能做出来的题目就比以前多了不少。
虽然时不时有错，但也比之前都不知道怎么下手的好。
嗯，更准确地说，他之前完全是不想下手。
林乔旭学习上进展很大，自己这里倒是没什么进展。
这一周除了觉得人靠近自己暖和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了…难不成林乔旭在他眼里更像是人形电暖？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也没谁会这么在意人形电暖平时在做什么吧？
他现在去教师办公室交东西都会下意识注意林乔旭在不在周围——毕竟除非午饭和晚饭时间，林乔旭要从高二楼赶到高一高三楼还是挺难的，两人可能遇见的地方也就教师办公楼了。
他还记得前几天蒋和雪说的话：“不能心急。”
虽然不知道她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病（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