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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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乔旭拎着洗好的衣服和拖鞋回来的时候，马承华已经自顾自地爬上床睡了——手里还攥着他的手机。
少年轻手轻脚地把衣服晾好，从自己衣柜里拿了睡衣又悄悄出去了。
等他随意地冲了个冷水澡回来的时候，电已经恢复了，马承华床头的那盏小灯正亮着。
于是，他走到男孩床边，踩上一级台阶，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担心他睡觉的时候不注意手电筒靠眼睛太近了。
男孩突然极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林乔旭“嗯？”了一声，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稍微靠近了点，一边摸上自己的手机一边问道：“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冷。”男孩依着本能抓住了靠过来的温暖的东西，往怀里拽了一下，就不动了。
于是林乔旭抓着手机，马承华抓着他的手腕。
少年僵在原地，先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手电筒关了后揣进兜里，然后哄孩子似的轻轻把自己的手往外拉：“冷的话我下楼帮你找个热水袋，你先睡着。”
马承华这会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像是抓住了什么让他安心的东西，就这么沉稳地睡过去了。
林乔旭站在台阶上，下也不是上也不是，只能这么傻愣愣地站着。
他是能使劲把手拔出来的，但是他一想到半小时之前，马承华在他怀里颤抖着咳嗽的样子就舍不得使劲。
疯了。
他最后扶着床沿半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虽然冲过澡了但腿也没敢往人床上放，就这么扭着身子拿出了手机低头玩了起来。
也就六七个小时而已，少年随手打开了个游戏，深吸了口气想着。
一晚上不睡觉以前也干过的。
于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被生理钟叫醒的马承华觉得头疼欲裂，看着手上攥着的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着眉松开手，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不止头疼，嗓子也疼。
“咳…”他扶着额头想要坐起来，还没开口就听见边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都发烧了就不起床了吧，我刚才帮你和你们班主任说过了，你今天就在宿舍休息吧？早上想吃什么？咳咳…还是要先喝杯热水？”
他眯着眼侧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舍友正侧坐在自己的床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抓的，是林乔旭的手臂，看上面那个红印子，可能抓了一晚。
“咳…不好意思。”他头更疼了，听到假都请好了，索性直接躺了回去，“我再睡一会就好。”
“不吃早餐吗？这样胃会难受吧，吃颗鸡蛋也行。”林乔旭的嗓子听起来也有点哑，也是，就算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淋完雨还穿着短袖熬了一整晚的夜，也是要感冒的。
马承华想到这里有点疑惑，自己抓别人的手确实有错，但是以他昨天那个状态，林乔旭要把手拿走也是很容易的吧？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坐一晚上？
他心底好奇，但又懒得问，还没多想又睡了过去。
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又或者是昨晚抱着温暖的东西了，他没怎么做梦，几乎是一觉睡到六点多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尽管他紧紧地抓住了刚才的手臂呆过的被子，余温还是渐渐消散了。
浑身又冷又疼的，一呼吸嗓子就疼——向下连着肺部、向上连着大脑一起疼。
他一直处在半睡半醒间，感受着林乔旭先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然后很快出门了，没一会又回来了，在他以为林乔旭会拉着他起来吃东西、喝水的时候，怀里突然被塞入了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他眯着眼低头看了一眼，是热水袋。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嗓子却发不出声，但他也没多做挣扎，抱着热水袋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睡过去了。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梦见了很多，听见了很多，他不知道是自己懒得去想还是抗拒去想那些是什么，总之他睁开眼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隐约记得梦里的事情，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他缓缓眨了下眼，因为没带眼镜，他其实只能看见有个人坐在对面的书桌前，开着小台灯，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是林乔旭吧。
在学习吗？
现在几点了？
算了，反正已经请假了，再睡一会吧。
他重新闭上眼，还没入睡，已经疼到麻木的嗓子就痒了起来，他忍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头闷在被子里小声地咳了起来。
“醒了吗？嗓子干吗？要不要喝点水？”果然，林乔旭一听见动静就站了起来，走到他床前温声问道。
“嗯。”男孩也觉得自己不喝点水，这下一觉怕是睡不了了，于是应了一声。
“你等等啊。”少年立即转过身，拿了他桌上的保温杯和自己桌角的热水瓶，倒了大半杯水再走回他床前。
“给。”
马承华已经慢慢坐了起来，他双手接过杯子，半眯着眼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本来没想喝太多的，但是之前可能发过烧，把身上的水分都蒸干了，意识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生理——他把那大半杯水都喝完了。
“要吃点东西吗？我点了份白粥装在保温桶里了，现在应该还温着，我还买了肉松什么的……”
“你…不是也感冒了吗？”马承华把水杯递给他，自己把手揣回被子里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啊，我没事啦，我也没发烧，咳嗽鼻塞而已，声音变得很奇怪吧哈哈哈哈哈…”
“嗯。”马承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捏着热水袋外边的短绒毛，低声问道，“不睡觉吗？”
“啊…也不是很困…”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马承华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交接后，少年才接着道，“对不起。”
“…”马承华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换做是别人，他应该会很容易地说出那句“没事”，因为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没事。
所以他这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是因为他把林乔旭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吗？
没等林乔旭再解释什么，马承华就垂着眸主动开口道：“为什么一定要我？”
“呃…”林乔旭犹豫了一下，撇开目光，“那时候喝醉了…不是很清醒。”
“嗯。”马承华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失去了兴趣，应了一声就重新躺了下来，阂上眼打算开始他的下一觉。
喝醉了，不是很清醒，所以是我。
那么再来一次也许就不是我了。
昨天折腾了半天都没有觉得生气的马承华此时觉得心口的地方有些堵。
他木着一张脸，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决定背朝着林乔旭继续睡，却没想到一会身后的灯就灭了。
他也要睡了吗？
男孩迷迷糊糊地想着，却总觉得他好像还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
“但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也会喊你…”林乔旭像是知道他没睡似的，突然开口道，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又补充道，“不管是清醒还是不清醒的时候，都想你能在我边上…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对不起，擅自缠着你。”
“对不起，咳咳…说明你觉得这是错的，以后也会避免再做。”马承华似乎觉得说话的时候吸进的冷空气会让肺部更疼，于是把脸埋在了被子里，闷着声道，“所以你觉得这是错误的，以后不会再做了是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两次，是脑子被烧坏了吗？他一边想着一边把脸又朝被子里挤了挤。
“不…呃，”林乔旭被他的反应弄懵了，大脑想转得快点，但一晚上都没睡的脑子确实转不大动，他沉默了近半分钟才回答道，“我觉得这件事…不仅是这件事，我觉得我缠着你给你造成很多困扰了吧，对你来说这不是错误吗？”
他有些没能明白马承华的意思，虽然不会再做是不可能的，但是什么叫“你觉得这是错误的吗”？
男孩不吭声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
林乔旭没忍住，朝前走了一步，下巴搁在他的床铺上又问了一句：“你不觉得我烦吗？”
“我这么说过吗？”马承华因为鼻塞实在喘不过气了，只能微微昂起头，露出嘴道。
“没…”林乔旭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挺不好的，像是在…生气？
马承华现在有很多想思考的事情，不仅关于林乔旭，还关于自己。
但是刚才那几句话仿佛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所有力气，他现在脑子动不了，还疼得让人想把它切掉。
实际上马承华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就在想了，人要是能把肺部、咽喉和脑子都切掉还能活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要活呢？
可是…为什么不活呢？
他意识又开始模糊了，他甚至不知道林乔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自己顶头的那盏灯亮着了。
睡了一天啊。
他闷在被子里咳了几声，觉得自己嗓子痒得更厉害了，但又懒得下去拿水，挣扎了一下，刚起身就听到对面的床铺传来了少年的声音：“小承华，怎么了吗？”
这个人真的不睡觉的吗？
他不是也感冒了吗？
他缓缓坐起来的时候，林乔旭已经麻利地下床倒好了水，递到他面前，道：“慢点。饿吗？我晚上点的粥现在应该还没凉。”
……
清醒了不少的马承华觉得这段对话十分熟悉，仔细想了想有点像妈妈在他生病时的反应，不过他更好奇的是：“我很特别吗？”
“对我来说…很特别。”
马承华闻言侧头，借着别上的灯光，刚好和他对视上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笑，而是抿着嘴，睁着大眼睛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嗯。”马承华收回目光，继续低头专心喝水。
林乔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沮丧于他的毫无波澜还是该开心于他没有拒绝自己。
“不是错的也没想改就不用道歉。”马承华最后把杯子递给他的时候说道，“生病的话就多睡点。”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