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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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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年华的故事
Chapter 4
受罚
哪儿有这样没有章法的逃跑?我有。我们有。
穿过绿化带就往马路对面逃去,年轻人,脑子一热,干出的事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
到了马路另一头,还能远远看到那边正转弯的迷彩队伍,“我们真的要跑吗?现在跟上去还能说是发生了意外,再走远了......”
“后悔了?”
我试图眼神坚定,但我可能真的有些发虚了,我犹豫了。
“走哦,”年华伸手来拉我,“都决定了,现在回去也是受罚。”
“可是进城好远,我们身上又没有钱......”
“刚才的雄心壮志呢?这么快就磨完了?”
“我......那...反正回去都是‘逃跑’的罪名,我们就去河边放松...一下?”
“都依你,你敢跑,你是大哥。”
“我......”
......
沿着河能走到学校的对面,我选择了去河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这样和进城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至少,晚一点回学校,要比真的逃跑,我心里更过得去了吧。
......
太阳西斜,两个影子被打得长长的。空气中带有河水特有的鱼虾腥味,混合着夏天日光下特有的闷热气息。我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担心与害怕,不是害怕回去之后会有什么处罚,而是害怕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我很害怕,我从来活的小心翼翼,虽然很多时候会有几分倔强,几分任性,但这样的自己......我害怕。
......
“感觉这回耍飞了。”我说着,本觉得自己都凉透了,却不自觉的在笑。
“哪有的事?我们能成为‘传说’,你说是不是,大哥?”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华哥?还成为传说,我只求我还有命,能发条说说。”
“大哥你还是很可爱的嘛。你发说说可得@我。”
这样说着,居然就被捞了□□号了,哎呀,我心里怎么就这么情愿呢?给出那一串数字的速度快得让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努力给自己塑造一个酷一点的形象,像那种什么的都不在乎的青春期少女,虽然我确实跟这个人设不搭。
......
摘下帽子,背着阳光的年华自带光圈,朦朦胧胧,泛着朝气的光芒,我看着这个叫我“大哥”可比我高一头的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股股惆怅,潺潺的绕在我的心上。
这样闲晃回去时间用的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久,可能是因为我内心的恐慌使我的步伐没办法像天上的白云一样轻轻飘荡吧。
到校门的时间只比大家晚了不到半个小时,但一抬头就见教官和哥哥“严阵以待”也是十分的刺激了。
年华和我早已有了计划,所以从河堤上来我就瘸着一只脚,由年华搀着我,一瘸一瘸地往学校走,就像是怕有侦察兵或者狙击手什么似的,戏都做的全套的,演的极其的逼真。
“脚崴了,快给送到医务室去。”陈教官的话语中,满是关切。
冉疏严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对于这样的情况,我就比较紧张了,就是做错事了,感觉快被发现了的气氛。
“年华,你去食堂吃饭。我把冉熹送到医务室去,陈教官你也累了一天了,我的学生,我带去就行了。”哥哥的语气是要把所有人都给打发走,好单独“审问”,我现在当然没有发言权,只能见机行事了。
我,就这样被剥离成了一个“孤胆英雄”现在就是我的show time。可谁知,我刚被哥哥搀扶住,还没有实现位移,我的表演就被叫停了。
“诶,冉熹,”陈教官在背后说道,“你刚才不是那只脚崴了吗?怎么?转移了?”
扶着我的哥哥并没有一下子松开我,反而抓的更紧了一点,生怕我脱逃了一样:“癌症也没有你转移这么快的吧?还有,年华,你给我站住!”
我看见本来都快要逃离视线的年华被硬生生扯了回来。
想必,校门口并不是一个训人的好地方,冉疏严和陈教官不约而同,板着脸,一言不发,带着我们去了操场。
......
太阳已经下山,但天还是亮堂堂的,我知道这样的光明坚持不了多久了。
......
和年华交换了一下眼色,就知道是大事不妙。也真的得怪我太笨了,别人扶哪边,我就伤哪边,真的是,伤得太不坚定了!一点都不相信自己的角色。
“谁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冉疏严抱着一种“听你们编”的语气说。
我们都是聪明人,这样的势态下,是怎么也不能开口的。
“都给我蹲下!”陈教官发令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你们的故事了,什么时候起来。”
冉疏严转身离开了,我知道他得去教室里,还有一个班的孩子在等他呢,他不得不去。而陈教官,我们两个大概就是他今晚的“乐子”了,那些男生真的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我这样一折腾,不知道免了他们今晚多少教官宿舍里的“加餐”。
太阳一离开,这亮堂堂的天,说黑,马上就黑了。今天大家拉练也是很累了,并没有晚上的训练,所以操场的灯也没有开,就三个人,将就着教学楼里投出来的光线,一个人站着,两个人蹲着,形成了诡异的磁场。
我知道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但是身体却告诉我,“不管你崴没崴脚,你都受不了了”我刚想换一条腿蹲着,却被厉声喝止了。
“不准换腿!你不换腿就疼一条腿,你换腿疼两条腿,还惹得我不满意,你看怎么划算。”
这一次,我选择了“识趣”,乖乖的,继续将我的重心放在本就已经给开始叫嚣的那条腿上。
我不敢看年华,也不敢看教官,腿上的疼痛让我不能想另外的任何事情,本来还想怎样分散一下注意力,但事与愿违,是越想越难受,就快要掉眼泪。可我哪有脸哭?
沉默,冷暴力的味道带着夏夜的潮湿水汽。
蹲姿就是赤裸裸的折磨,它是罚跑步和站军姿的集合体,痛苦,仅仅针对一条承重腿的痛苦,无处可逃。
肌肉叫嚣着,大拇指弯着,关节联合着骨头都在抗议。我不断地告诉自己的嘴巴:这是惩罚,这不是训练,你不能打报告,麻了就好了,麻了就舒服了......
时间只过去了五分钟,脚尖大拇指关节处疼得像快要错位,心里面不断有念头让我将重心向旁了移移,稍微回一点血,让脚上,腿上有片刻缓和。由于血液不循环,大夏天的,我也已经感觉到了下肢传来的阵阵凉意,疼,是真疼,从来没有蹲姿保持到半小时以上,现在要不是脚上刺骨钻心的疼告诉我我还有另一条腿,我是真的感受不到它了。
就偏一点点,我相信我能控制住。
“别动!我让你动了吗?”
我被教官吼得全身似冰冻住。
“故事编好了就给我打报告。”
“报告!”找到台阶就得下了,不能跟自己的腿脚过不去。
“编好了?说吧。”
我刚想站起来,又一声被喝止住“谁让你站起来的,蹲着说。”
我这腿,刚起来那一个动作让血液流通了一下子,原本该没知觉的腿一下回了血,再次蹲下去腿上像千百只蚂蚁撕咬,再加上脚尖的痛苦。难受,难受得全身发抖,这,这分明就是刑讯逼供!
转眼看年华,他表情可没我扭曲,反而平静得像在,睡觉。
“是我在最后冲刺的时候晕倒了,然后年华把我扶回来的。”
“好!那再蹲二十分钟,好好想想。”
“报告!不行。”我的眼泪已经噙在眼睛里了。
“怎么了,不服?我不满意你的‘故事’,再给你二十分钟让你编,有什么意见?”
“报告!”年华说话了,“冉熹说的是事实。”
“一部分事实。”陈教官摆出了一副“我陪你耗”的表情。
“报告。”我受不了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倾斜。我只倔强,用手撑住地面。
“说清楚了就让你起来。”
“是我,”刚开口眼泪就不自觉地流出来了,“我不能再继续跑了,”我深吸气,“想休息,又为了不被批评,就,就想装脚崴了。”我满面泪水看着教官,知道这样是装可怜,但我希望能起作用。
“注意口令,起立!”
两人同时站起来,腿都已经麻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回血是最难受的,想跺脚,可是凭着现在犯了错误的身份,站起来已经算恩赐,没有命令,怎么敢动。
“腿都蹲麻了吧,给你们个机会活动一下。”
完了,危险了,又出新花样了。
“你们缺的是最后1000米,就翻三倍还给我,不多吧?”
我......
“来,听口令,跑步走!”
......
脑子里飞速做一个计算,1000*3=3000,3000/400=七圈半。
走的完,走的完,仅限于走的完。
......
刚才的受力腿纯属是被身体抬起来,又被另一条腿带着往前移动,感觉就像要抽筋了一样,每一步都是煎熬,可谓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快一点!把脚跺起来,使劲跺,就不麻了。”
年华同我并肩,“使劲跺脚,”他轻声告诉我,“对自己狠一点,两下就好了。”
我恶狠狠的将腿抬起来又使劲出舍身取义的力气踩下去,从脚底传来的感觉,就像每一根毛细血管随即爆炸,紧接着,在来一脚,爽!
感觉自己重新拥有健全的身体后,脑子里出现了一种错觉,似乎觉得即将到来的这七圈半简直不是事儿。哈哈哈。错觉嘛,错觉。
第一圈慢跑,很OK嘛,今天体能过了极限了,现在,难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快一点!受罚也拿出点诚意好吗?”
我脑子一热,竟然就——加速了。这时候,我明显感受到,年华这时的诧异。
这一圈才过半,身体的疲乏立刻袭来,如同钱塘江大潮般,潮起的平静,冲上堤坝时,又能将人顷刻卷走。无处可逃。
“诶诶诶,你这会儿可别倒啊。”年华扯住我的衣服,缓两步到我身后,“你慢慢来,我在你背后跟着你。”
没有退路,因为这是惩罚。夏末晚风不是想象中的带着清凉,只是没有了烈日的照耀,稍显得清爽了些。
用走的速度“跑”了三圈之后,我已经对教官的“快一点”“太慢了”之类的话实行了自动屏蔽机制,年华不管我跑的有多慢,只随着我的速度,跟在我身后,缓缓地,似乎他大气都不带喘的。
第四圈了,教官不知道是失去了兴致还是去上厕所了,朝教学楼走去了。
......
“我跑不动了,”我的声音都软了下来,“我要歇一下。”
“就去那里,从上面下来看不见你。”
“好,”我喘着气,“好。”
停下来再迈步腿就软了,年华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减慢,顺手扶起我给了我一个支撑。
“你说你,怎么跟喝多了一样,软塌塌的,没骨头啊。”
“谁能跟你比啊?你围着地球跑一圈,大气都不带喘的。”
“哟哟哟,大哥你可别这么说,等会教官听见了让我们不跑操场,跑地球。”
“你可别说教官了,等会曹操就到了。”
屁股刚挨上水泥台阶,身体一下子就塌了,肌肉难受的不受控制得颤抖着,年华递过来的水都接不住,颤颤巍巍的,就像一个帕金森病人,我看着我的双手自己都抑制不住笑意,就让它从脸上爆发出来。
“这样还笑得出来,你这样回去明天会全身聚筋的。”
“啥玩意?”
“就是全身要多疼有多疼。”
“啊,肌肉酸疼啊。应该,还,好吧。”
“大哥,我说你还真是大哥,说话还真是豪气。”
“那我能怎么办,我现在也是凉了。我这两只脚都肿成猪蹄了,舌头都不想动了,我想睡觉啊啊啊啊啊啊!”
......
“你们跑完了?!”教官来得悄无声息,这是要我说他像一只耗子还是他素质过硬呢。
“报告!跑完了。”年华回答得毫不犹豫,有种气势叫人无法质疑。
“自己好生放松一下,不然明天肌肉酸痛有你们好受的。”
这样说话就是不会再追究下去了,可我哪里有劲去放松我的肌肉,我现在就只想闭上眼睛,了却人世。
年华拉我起来,正要走回去,半路杀出个冉疏严,大概是同学们都回寝室洗漱休息了。
“训完了?”
“完了。”我说话没好气。
“这练的这么狠,你们这可得好生放松哦,明天的训练不许请假哦。”
你让我如何放松,我心里暗骂,但表面还是顺从的答应了。
“就在那里趴下吧。”冉疏严指了指草皮那里的垫子。
我震惊地看着冉疏严,然后把这张怀疑与不信任脸转向了年华,用扭曲的五官在脸上写了五个字“他要打我吗?”?!
“你们不要那么害怕嘛,我来帮你们放松一下肌肉。”
“冉老师,您的马杀鸡我怕是担待不起。”
“你个男同志还这么磨叽,你看人冉熹。”
当我听见哥哥要帮我做马杀鸡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倒在了垫子上。
“年华,你先来帮我帮冉熹放松了好让她先回去休息。”
“是!”这语气中,不知怎么的,听着就是别有意味。
当他们开始“按摩”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了“无处可逃”是什么感觉,这哪里是“马杀鸡”,这分明就是“严刑拷打”。这第一只脚踩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大事不妙了,这男人的马杀鸡,难道就能强硬到如此境地?!
“啊——!痛痛痛——!”
这两个人,理都不带理我,当我是个沙袋吗?
“别乱动,小心扭到关节了。”年华嘴上说着扭到关节,脚上的力度却一点也没有减少。活生生被踩在脚下蹂躏,我求爹爹告奶奶都没有用,直到最后我沾着一身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才感受到累到颤抖的肌肉居然也出现了一丝轻浮感,爬着回了寝室,从厕所出来后——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