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那时是寻常》若若瑶

43、花荁

　　等步轩寰说完，外面的人似乎也已经进了院子，门外突然便没了声音，静得突兀。步轩寰示意小米先退到内间，等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有动静，步轩寰终于是叹口气上前开了门：“爹，来了怎么不进来。”

　　等步轩寰开了门，外面才传来一个浑厚却又恼火的声音：“哼，我不是在等你把里面收拾停当吗？”听这语气想必外面的就是安国侯了。

　　屋里的晏平苏此时忍不住暗暗笑起来，看步轩寰一脸冤枉又头疼的样子，便也上前到了门口，恭敬的行礼笑道：“侯爷，平苏给您老请安了。”

　　“啊？怎么屋里的是你……”屋外的声音很是惊讶，随后又听他立即吩咐道：“你们几个都到外面等着，没有我传唤不许进院子里。”

　　在几个随从的答应声中，一个魁梧的身影进了房间，随后又关紧了门。小米从内间的镂空隔栏望出去，就见来者五十上下，银鬓花须，饱经沧桑的脸上透出坚毅沉稳的魄力，身上亦散发出军旅将领特有的威严，然而更抢眼的是他脸上一道无法忽视的斜长刀疤，歪扭的贯穿整个脸颊，生生把那威武的面容撕出一道狰狞的裂痕，让人不由胆寒唏嘘。小米想起在风泽听到的那段说书，心里暗暗惋惜，却又不由想起了霍王爷，这两人的气质倒还真是像……

　　“平苏为何深夜在此？莫非朝里又出了什么事？我就说阿寰这小子怎么突然失心疯，竟随便把女人抱回房里，敢情是为做掩饰……”

　　小米还在想着，就听外面安国侯说道，关切中似乎还因为步轩寰并不是真的找女人“风流”而松了一口气，便听晏平苏笑道：“侯爷放心，没什么要紧的事……再说侯爷五十大寿的好日子，就算天大的事平苏也不会拿来扫您的兴啊。”

　　“你这小子，就会说这些好听的……和我还说什么见外的话，有事就直说，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能帮你一天可就是一天啦。”

　　因着步轩寰和晏平苏情同手足，安国侯和晏平苏的关系也是很亲近的，就见晏平苏目光扫了一旁的步轩寰一圈，笑得不怀好意：“多谢侯爷关心，不过平苏今晚的确是没什么事，倒是世子叔是真抱了女人回来，这会儿就在房里呢。”

　　“什么？！”晏平苏话音才落就见安国侯双目圆瞪，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才平缓下去的目光又是怒气腾腾，简直要在步轩寰身上烧出两个大洞来。

　　“不是的爹……”步轩寰头疼不已，狠狠瞪了晏平苏一眼，随即边让小米出来边解释道：“您别听平苏瞎胡闹，方才宴席上人多眼杂，孩儿不得已才这么做，您先别激动……”

　　小米对这位久享盛名的安国侯也是心存敬畏，尤其感受到他身上此时的气势，心中更是忐忑，走到外厅中间后就下意识的半躲在步轩寰身后没出声。安国侯看小米这副模样，身上还严严披着步轩寰的外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臭小子，还想解释什么？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是不得已的？敢情是人家姑娘强要的你？！”

　　没想到这看似严肃的安国侯竟会说出这么豪放不拘的话来，小米惊讶之余，想想步轩寰此时神情，便和晏平苏不约而同地暗自喷笑，面上却还要努力憋住，着实难受。而步轩寰的脸色已经远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气恼的开口辩解——

　　“爹！！您都胡说些什么！”随即把小米的来历身世快速介绍一遍，而安国侯的脸色则随着他的话语不断变换，最终停留为疑惑不信——

　　“你说她就是那时遇袭帮过你们的华靖郡主？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看到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肯定，安国侯还是皱着眉打量着小米，似是不信，小米深吸一口气，迎上安国侯审视的目光，微笑着行了个标准的凌楚宫礼：“侯爷好。”

　　小米的大方反倒是让安国侯有些没了头绪，一时只是皱着眉头打量小米没说话。这时晏平苏很不失时机地把小米的请求说了一遍，像是询问安国侯的意见，就见安国侯听罢把眉皱得更深，沉思一会儿抬眼问小米：“敢问郡主的父亲，是凌楚的哪位亲王？”

　　小米没料到安国侯有此一问，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有些发慌，安国侯可不是三岁小孩，凌楚的显贵恐怕他比小米还要了解得多，要是随便编个什么子虚乌有的亲王来，只怕要当场穿帮。

　　小米犹豫一会儿，壮起胆子不答反问：“请侯爷恕罪，晚辈未查明真相，不便透露父亲身份……冒昧敢问侯爷能否帮晚辈这个忙？”

　　安国侯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神色也不知在想什么，小米面上镇静，心里却是虚得很，生怕蒙混不过去，不过还好安国侯兀自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是缓和了脸上神情——

　　“罢了罢了，十七八年前我们这几个国家都不太平，发生的事太多，我也想不太起来了，不问这么多了……要不是当初你帮了那一把，平苏身上哪怕是擦破了一块皮，阿寰可就不会这么安然无恙的呆在家里了……你小小年纪敢为此孤身前来，还潜进侯府，也算是勇气可嘉，反正和我们没什么牵扯，帮帮你也未尝不可，就当是替阿寰还你这个人情了。”

　　安国侯顿了顿，看小米脸上隐约现出喜悦神色，又说道：“不过，此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恰逢这阵子朝里不安定，我也懒得和那贼狐狸打交道，你还是先在侯府上住下来，耐心等时机合适了再想办法，如此你觉得怎样？”

　　听安国侯再自然不过的说出“贼狐狸”三个字，小米心里还是别扭了一下，虽然知道安国侯和国师不和，她也从未了解过国师是怎样的人，不过自己父亲的故交被人叫成狐狸，感觉还是很怪异的，但她没有表露出分毫，只点头谢过了安国侯。

　　看安国侯的问话暂时告一段落，步轩寰又问道：“可是这样，要如何安排郡主才妥当呢？总不能平白就多了一个人住在府里吧？”

　　“刚才既然那么大胆，现在还担心什么，就说是你从宴席上抱回来的舞女嘛……”安国侯白了步轩寰一眼，看对方脸上一苦，便摆摆手道：“罢了，说我又接了个远房侄女来做客不就结了……”

　　小米不懂安国侯那句“又”指的是什么，就见步轩寰脸上如同大杂烩一般也不知是郁结无奈还是苦恼无语，晏平苏则是满脸揶揄，别过头去偷笑。等送了安国侯出去后小米去问晏平苏，晏平苏故意无视步轩寰的眼神警告，忍住笑意解释道：“这个嘛……侯爷想早些抱上孙子，可是世子叔总是没找到看上眼的对象，所以侯爷着急啊，把都城里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都过了一遍后，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接远房的侄女外甥女到家里来小住一阵了……这么说郡主就该明白了吧？”

　　“……”小米明白是明白了，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应答的话来，只能朝步轩寰投去同情的一眼。步轩寰被对面两人各异的目光看得又窘又恼，上前便推晏平苏出去——

　　“少在这儿摆活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你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要给郡主安排房间去，你赶快带着你的破嘴回宫，可别误了下钥时辰又赖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