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凰·止云记》若雨归彦

4、第4章 你有什么愿望，我答应你

　　金色回廊上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延凤动用法力将手中的青铜盒子悄悄隐去藏了起来。他不歇奔跑着，穿过他仙的身旁，还险些撞翻了银坛。

　　但此刻顾不上这些杂鱼了。

　　延凤明白，天界没有时间规定，每一天都很漫长，对于人间来说，或许早已过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尽管咒怨将人吞噬得缓慢，但也快只剩干尸躯壳了。

　　他垂首，阖眸咬紧牙关。划过的旁风将他金衣漾起，也勾起了金绸在墨发间穿梭。

　　现在再不救人，就别想救了。

　　一瞬间，心底就漫上一股紧张与急躁。他终于奔到了通天门附近，却望见门口有侍卫拦着。他刹不住脚，只好往前搓一步，顺便向天空翻了个白眼，摇摇晃晃后终于站稳了。

　　现在怎么办呢？
　　变成凤凰直接闯过去么？……这也太猖狂了！而且……天界的人又不是不认识他……这绝对要被议论呐…！
　　他沉思不久，晃了晃脑袋将大脑蹦出的想法统统刹掉。

　　急促的呼吸让他越不能安宁，被他用法力藏匿着的青铜盒子微微颤了颤，仿佛告诫他时间已经消逝太多了。

　　有了！

　　延凤豁了出去，哪怕是从天界极宠跌到天界极丑，他也并不在意了。于是摇身一变，化成宴上貌美的舞女。灵光焕发，丝衣飘渺。他手提纤竹编织成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仙桃。
　　轻咳一声，确认了声音变成女性后才放下心来，别扭地过去。说道，

　　“哟……侍卫哥哥这么勤快呀——天帝说了，让我给你们送些果子。”

　　注意到来人的侍卫全都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延凤，但他们神情却不一样，有面瘫没表情的，有微微露出笑容却又极力掩盖的，有诧异的，还有无奈的。

　　延凤尴尬的笑了笑。“你们……不会是不接受天帝给的果子吧。”他故作姿态抬手掩嘴，压低音量道，“这样拒收天帝给的东西，天帝会生气哟。”

　　“这……万分抱歉，天帝不是本来就规定了吗，侍卫是不允许开任何小差的，不然放走或放进一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家伙，比如北方来的，报告出一些事就不好了。”其中一位侍卫终于开了口，他的话听得让延凤莫名心虚，但心间又强强暗骂。

　　“啊……哈哈……是吗？好好好，我走我走。”延凤无奈的转身，走开到不远处。见身后侍卫又齐刷刷的面朝大门外后，才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们是有问题吧……宁愿不吃不喝站着。

　　延凤心间自然叫苦。
　　不过转念又想，软的不行，那就试试让他们打起来如何？

　　于是延凤去掉身上的灵光，将自己暂时隐起来。右手中变出一块石子，朝着一个侍卫的脑袋就砸去。

　　“……谁！出来！——谁砸我！”

　　划破寂静的一声怒吼，四周伴着些许憋不住的笑声。果然，延凤是砸中今日带头守门的人了。

　　“……你们！谁还笑！……是不是你！”

　　那个侍卫恼羞成怒，抓着其他侍卫就开始殴打。延凤此时此刻在一旁暗中观察，看着一帮打算相互劝解，却又一个打一个解不开问题的卒兵们，他发自内心的笑了。摇摇头便奔过这大门，悄悄下凡。

　　止云堤，是位于南方的一个知名城镇，常年妖怪诸多，隐于山间，同时修道之人也多，斩除祸妖。

　　延凤下凡来的第一次便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他不禁赞叹了一下这一路见到的人间美景，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街上人来人往，商人招呼生意，算命的打着口号，卖菜的恨不得早些把菜卖光。延凤为了不惹眼，便化作一名外来道士，准确来说，就只是穿着慕容家的衣服罢了。

　　他沿着街道走着，不远处就听到了一妇人的哭喊声，便凑过去同一旁人围观着。

　　“……谁能救救我的孩子！——他被丧心病狂的妖怪吞了魂……谁来帮帮忙……！”

　　那妇人抱着脸色发白，浑身僵直的孩子痛哭流涕。沙哑的呼喊，但那孩子不会听到了。

　　“夺魂？……真少见。慕容家看来又要捉一个大家伙了……”延凤心说，不禁蹙眉思量着。
　　四围的普通百姓也焦头烂额，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不久，忽然一个人扯着延凤的衣袖喊着，“他慕容家的……！来捉妖了！道士……快帮帮忙吧！——”于是人群开始围着他哄闹起来。

　　“是啊……快帮帮忙吧！”
　　“就帮我们把妖怪捉住吧！”

　　“…啊？…我、我？”
　　延凤愣了小许，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或者说他又忘了伪装。他险些将一句“我是神仙…不管这些事。”的话吐露出来，还好噎了回去。但此次下凡，不光是去救慕容家的人，现在，可又要摊一门事了。

　　“好。我先回慕容府，拿到命令之后即刻前来帮忙。”

　　延凤倒吸一口凉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会说的话，居然答应了？？？

　　也罢，眼前最着急的，就是慕容琛有没有事了。延凤顺着自己曾经勘察过的路，找到了慕容府。

　　他站在大门前，望着那高挂的门牌。

　　慕容府没有人把手，但结界布局很多，妖怪自然会退避三舍。他叹了口气，不用破坏结界，轻轻松松的穿了过去。

　　府内宽大，布局有序。他蜕掉了伪装，隐着真身边参观边寻找着慕容琛。
　　阁院很少有弟子走动，只有当日执勤的在打扫。按延凤的推算来说，此刻，他们或许还在慕容家主那边训练吧。

　　他走在木板铺的廊子中，顺着房间一个个的搜查，可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目标。

　　不会吧……难道是真挂了？

　　延凤虚脱似的耷拉在窗口不动，他也是害怕他这一趟白跑了。这情景要是给慕容弟子看，别说是个妖怪了，还是个疯了的妖怪，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幸好他没显身。
　　忽然他一抬头，似乎注意到了阁院另一边的卧间，藏得极不起眼。延凤带着最后一点希望，悄悄的从窗口跃了进去。

　　天哪！……

　　延凤心里惊呼，看着那骇人的血纹已经布到他下颚了，左右脸颊的血纹还蓄势待发着。但慕容琛此时还安安静静的，毫不知觉。
　　这间房间根本算不上房间，只有一张旧床铺，看起来已经废弃了。仗着这个新发现，延凤倒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于是显了身。

　　他看着慕容琛，咬了咬下唇，金眸中满是心疼。他把青铜盒子拿了出来，顺便附身靠近慕容琛，在他肩头轻轻拍着，以便确认还有没有意识。然而他这一拍什么用都没有，倒反缩了缩被着冰冷吓住的手。稳住了情绪，延凤才轻轻抬起慕容琛的左臂，将衣物解松了一些。
　　原来咒怨的印记是在左臂上，从左臂往身体其他地方爬的。那么他的右手…也已经布满了血纹。

　　心脏！……即将要吞噬心脏了！
　　延凤迅速揭开这青铜盒子，里面的金珠散发着金灿灿的灵光。金珠不大，和老君的丹药差不多，可以说似于续命丹大小一般。
　　他不重不轻地掐着慕容琛的脸颊，想使他张开嘴。可那少年还是纹丝不动，苍白却精致的脸透出一丝幽凉。

　　这是死到临头了连药都不愿吞吗？……

　　延凤心态炸了，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小声的在慕容琛耳旁耳语道，“……我的乖乖……您就把这金珠吞了吧，这个可是我花了不知道多少个胆子拿来的……哎。”

　　余光瞥见那少年睫毛轻颤，似乎回归了一些活人该有的状态。但依旧不愿启唇，憋得延凤站起来直跺脚。

　　“……你，你逼我出绝招吗？！”

　　延凤不敢大声喧哗，怕被其他弟子注意到，只能强忍着气。

　　他将金珠取了出来，含在他双唇间，用手掐着慕容琛的脸颊，坐在床边附身就是一吻，直接将金珠推进他口中让他噎了下去。但此刻那少年忽然睁眼，

　　“你！……唔……！！”

　　他挣扎着想要大叫，又被延凤用手捂着差点灭了气。

　　“冷静！……醒了就要冷静！我没有害你！我是好人！……喂……！”

　　那少年皱眉望着他，最终平息了下来。过了许久，血纹终于消散，凝聚在他左臂上形成了一个酷似烙印的东西。

　　“好了……任务终于完成了，不知回去以后我会不会被天帝直接斩了……”延凤叹了口气，松开了捂着慕容琛的手。

　　“天帝？……你是神仙？”少年启唇，惊讶的发问。

　　“……啊……一不小心居然说漏了……是的，怎么了？把你救活，还不感激一下我啊。”延凤笑了笑，回头看着慕容琛那渐渐恢复神色的脸回应。

　　“……第一次看到神仙。你是过来把妖带走的吗？”

　　“不不不……单纯，来救你的。”

　　“你们天界不是不管……”
　　“嘿呀，想救就救嘛。”
　　延凤不想听到他一部进一步的发问和试探，还没等慕容琛说完话就很随意的甩了一句话回去，那少年木纳了一会，便安静极了。

　　“……怎么忽然不愿说话了？”

　　“你不是嫌我问题多么？”少年模仿着延凤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呃…没有。”延凤有些尴尬的调转了眸光。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而且还说得这么无辜的。”少年压低了声音道。

　　“噗嗤……”延凤笑出声，看着那少年略显单纯，便拍了拍他的肩问，

　　“你平常有没有朋友？……”

　　“没有。”

　　“既然……我难得下凡一次，你就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吧。”

　　“愿望……？”那少年望着他的金眸，内心波动些许。

　　“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想要一个人陪伴我永远，这个……算吗？”
　　少年低下头，有些犹豫。
　　然而延凤却一脸轻松。

　　“算。不过……现在我得回去了，你记住，不许和任何人说是我救了你，明白吗？……神仙自然也是有苦衷的。”

　　延凤发觉门外一丝探讨声，将空着的青铜盒子盖上，再次隐去，便化凤凰迅速冲开窗子飞走了
　　金灿灿的羽毛轻轻跌落在慕容琛的床边，他将羽毛拾起，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