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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看得见爱么 ...

  •   玫瑰的理想很简单,在这一生中,可以爱上一回。其余均可不计。
      兰黛不同,她擅长计算个人得失。如若对方不爱自己,那要来作甚,简直是自虐。还有,最好对方爱多自己一些,最最重要的是,永远觉得自己最美,别的女子不过草芥。
      玫瑰声色温柔:“我只求有人可以让我爱上即可。”
      兰黛听了大骇。同她讲道理:“除了爱,生命中仍有许多大事需要处理。大家都去谈恋爱,那革命永远不会成功。再或者,你遇上的男人,也许不过尔尔,甚至会让你客串一回杜十娘。”
      玫瑰照例捂上耳朵。她不要听。她始终觉得一个女子,不谈恋爱,是不可爱的。
      视爱情若无物的人,更是被玫瑰视为空气。
      兰黛不再劝告,细细打量玫瑰精致面孔,笑:“呵是,玫瑰不追求爱情还希求什么。否则辜负了这柔糯而情感的名字。”
      玫瑰的名字是母亲给取的,只因母亲喜欢这种娇艳而丰盛的花。炽烈的事物往往转瞬如烟消散。
      玫瑰的母亲也如玫瑰般,很早凋谢过世。
      玫瑰跟从父亲生活,直至12岁那年,家中多了一个年轻妈妈,玫瑰的父亲重心至此转移,不再疼爱她。为什么有了爱人就忘却亲生骨血?玫瑰百思不解。从此玫瑰每次看着后母,脸上总浮有一抹冷笑。
      忽然有一天,这位年轻妈妈在井边洗衣,不慎掉了进去。玫瑰的父亲盯住玫瑰发愣,然后说:“一切都是你,是不是?”
      玫瑰轻轻说:“我看见她与别的男人来往。”
      父亲没有丝毫意外:“我爱她。所以不介意她对我不忠。我只求她再我身边。”
      小小玫瑰已经很懂得人世情感,她抬起头来,水般眼睛凝视父亲,唇边有嘲讽的笑。
      父亲叹口气:“玫瑰,或许,亲情也会有相离的时候。”
      玫瑰惊恐地睁大眼睛,不住摇头。
      数天后,父亲把她送到外婆那里。从此玫瑰再无父母。

      但名字还是叫程玫瑰。“程”代表父亲。“玫瑰”代表母亲。一世都逃不了。
      有一回一个男孩儿,一脸的痘,跑过来送一枝红到发黑的玫瑰,结果并没有讨到玫瑰的欢心。
      是,他不知道她只喜欢满天星。白的,淡的,小小的脆弱的,像一碰即碎的梦。
      人家男孩子很伤心,说程玫瑰为什么不喜欢玫瑰?玫瑰花儿那么美艳呵!
      天晓得,玫瑰本身却是清淡轻盈的那种。身姿永远如燕。衣裳只捡白色。脸上化妆从不超过两种颜色。拒绝假的金发、红发、紫发。自然还有云淡风轻的深情。脑袋装下庞大的学识。很清高的条件了。
      于是冰美人的外号流传开来。玫瑰撑住头,更加苦恼:“唉,冰美人。越发俗不可耐。”
      但玫瑰虽个性冰冷,其实脾气不错,很快她还是温和地接受了一切,俗不可耐的名字,俗不可耐的外号。如同她接受了自己无法爱上一个人的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
      思忆拨过去,回到玫瑰3岁那年。
      玫瑰生日这一天,母亲抱着玫瑰在屋外晒太阳,门口路过一个老太太,指着玫瑰说:“这女娃真美。少有的。”
      母亲很高兴,给了她一些钱。
      老太太接着说:“您女儿这一生,将会没有爱情。”
      母亲一愣,赶走老太太。编童话故事编到自家门口来,真真过分。
      这是一个诅咒。

      玫瑰15岁开始有男孩子追求,但玫瑰只觉得那些男孩统统小痘痘大鼻子,面目狰狞。但,纵然二郎神下凡,也无法打动玫瑰的一颗心。
      一直到了21岁。玫瑰心急,每年生日许下愿望,既是爱上某某某。
      好友如兰黛,每每苦苦相劝:“玫瑰,你不知道爱情多苦恼,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玫瑰自然不同意:“告诉我,如何另我爱上一个人。”每年看着别人情人节双双对对手拉手表演柔情似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不知多惆怅。
      兰黛叹气,拨弄好友秀发:“我可以帮你,但我不确定是否成功。”玫瑰感激涕零。

      一个周末,兰黛牵着一个高大的男孩出来见玫瑰。此男孩挺直的鼻子,长长浓眉,眼睛尤其传神。
      玫瑰不反感他。
      兰黛看出玫瑰的变化,笑:“有进步。但,他不是给你介绍的那个人,东东是我男友,不许你吃他豆腐,目光吃豆腐也不行。”
      玫瑰侧过头去,微微回避男孩子对自己好奇的注视。
      兰黛向来视爱情为毒药,曾发誓不再碰及爱情,今次能让她如此娇嗔,想必对方已把她的心收了去。
      那男孩的笑容十分明朗纯粹:“你是玫瑰,兰黛一天念你名字五十遍。”
      随后一起吃饭。那个叫东东的男孩对女主角兰黛很周到,兰黛盘中的菜都是由他亲自夹进去。兰黛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东东照顾得妥当。又随时知道兰黛需要什么,两人经常相视而笑,不用言语,已经传达心意。
      玫瑰看得羡慕。
      兰黛认为东东是那种不为美色所动的男孩。
      寻常男子看到小龙女般的玫瑰,恨不能马上吃进肚子里头去,只有东东,举止大方,目光平静。
      玫瑰冷眼旁观,可不就是如此。只是装不出来的,否则,若存觊觎之念,总会有蛛丝马迹。他的眼里只放得下一个兰黛,心无旁骛。
      所以兰黛会与玫瑰说:“夫复何求。”
      玫瑰也为老友高兴。
      过了没几天,在“亚里波”咖啡屋,玫瑰见到了那个兰黛为自己介绍的男孩。
      很高很壮实很沉默。肤色黝黑,只看得见一双眼睛如电灯夜晚闪烁,他是本城知名学府大四学生,学的与自己一样,是法科,名字叫做周忠诚。
      玫瑰扑一声笑出来。兰黛把玫瑰拉去一边:“被嫌人家名字老土,看人不能如此薄浅。”
      “是是是。”玫瑰返回座位。
      周忠诚说:“我没有想到一个名字如此浮艳的主人,却这么清雅出尘。”玫瑰心里偷笑。谁说老实的男孩儿不会说话动听。
      “我很喜欢你。”周忠诚笨拙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黑眼睛亮得惊人。玫瑰一呆,站起身来,微笑:“对不起,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斯斯然离开现场。
      兰黛知道后敲玫瑰的头:“人家学习人品均是上等,喜欢他的女孩多到数不过来。”
      “如果我喜欢他,不必其他女孩喜欢,我自会喜欢他。”
      兰黛过去伏在玫瑰的肩上,叹息:“玫瑰,我不知如何帮你。”
      玫瑰笑:“可能我命如此。”拍拍老友的手。
      是呵。或许生命里当真不会有喜爱的人出现。兰黛走后,玫瑰一个人坐在电脑桌旁,看着窗外的星夜发呆。

      这日下课回家,途中见到兰黛的男友。
      他穿一身运动装,显然是自运动场回来。玫瑰看到他衣领的那个英文缩写,知道这是个知名品牌。
      这应该是一个好出身的男孩。难得的是他没有那种浮躁。气质甚至有一点纯朴。
      “那日兰黛不停说哈,我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何景东。”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所有的男人其实都认为自己的女友话过多。”
      玫瑰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觉得有趣,笑起来。
      何景东考虑一下,伸出手来要与玫瑰相握。玫瑰只好腾出手来给他。
      “兰黛平日常说起你。”玫瑰微笑。自己与兰黛多年好友了。
      停了停,他好奇地表示:“她说你身负异术。”玫瑰抬起头来。
      何景东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开口。终于他说:“兰黛说,接近你的人都不会走运。当然她指的是男人。”
      玫瑰心头仿佛巨石堵塞。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男孩不是那种委琐的人,那么他说的,将可能会事实。
      玫瑰情绪无限低落。
      “其实,我一见到你,就知道她说错了。”那男孩眼睛终于失去之前的清澈与纯粹。上次平静的眼神不再。有一种热情的渴望。
      呵。玫瑰的嘴角略有讽刺,雪般目光投向他:“你真有把握我不是?”
      “那天见到你,我就震惊,你有水一样纯净的眼睛,怎么会是邪异?我不惜让自己卑劣,说出兰黛对你的谬见,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玫瑰不置可否。
      一连数天,没见兰黛来上课,没有兰黛的消息。
      在校园里漫不经心散步,手里拿着一本《犯罪心理学》。有男同学经过,向她吹了一声口哨:“研究犯罪心理不如研究男性心理,这会让你更有女儿味。”
      绕过一棵大树,忽然看见兰黛,书本丢了一地,手里一只香烟,食云吐雾,神色憔悴。
      玫瑰大惊:“兰黛你吸烟!”
      兰黛仰仰头,吐出一口薄蓝色烟雾,眼神飘渺:“香烟不构成犯罪,你知道的。”
      “为什么?”玫瑰上去拿掉兰黛的烟。
      兰黛浑身哆嗦,然后大哭:“他不爱我了!他不再爱我了!”玫瑰一怔。随着她一起心痛起来。过去握着她的手:“没有人爱我们,我们自己爱自己。”
      “不,不行的。”兰黛哭得脸上化妆糊去一大片,“玫瑰你或许不知道,没有了爱,我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并没有外表那么刀枪不入。玫瑰,有人要把东东带走,可是这个人,我无法阻止。”
      玫瑰眉头一紧,然后轻声说:“没有人可以把你的东东带走,没有人可以。”兰黛忽然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玫瑰:“你愿意吗?”
      玫瑰站起来,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兰黛抓住玫瑰的手臂,眼睛全是红丝:“玫瑰,你是否爱上东东?”
      过很久玫瑰回答:“不爱。”
      兰黛急速站起来,打了玫瑰一个耳光。
      兰黛说:“我明白我这个耳光让我很不光彩,但我必须这么做,它让我感觉自己仍然可以如此在乎一个朋友。”她深吸一口气,“或许我用不着把他找回来,不存在的人,是不会失去的,是不是?”
      玫瑰站在原地苦笑,是有这种人的,爱上女友的女朋友,却把一个大摊子交给两个女人去处理,自己躲得远远,静观其变,时机一准,坐收其利。
      终于何景东与兰黛分手。
      他找到玫瑰,开着家里的那辆名贵跑车,准备载玫瑰去兜风:“我们可以正式交往。”一脸兴奋。
      玫瑰站着一动未动,冷冷地笑了起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何景东一呆,然后沉痛地说:“玫瑰,与兰黛分手,我颇吃了一些苦头,求你不要再这样对我。”
      玫瑰仰起头笑:“改日你必会与另外一个女子说‘我与程玫瑰分手,弄得头破血流’。何景东,你的感情生活,果真多姿多彩。”何景东诧异到说不出话来。空气里有夏天盛开的不知名花朵散发幽香。两人很久没有说话。
      “难道这就是我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感情的结果?”
      “我们都会争取自己想要的爱。但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你先选择了兰黛。”
      何景东沉默。现在他失去了两个女人。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失去玫瑰,只因从未得到,是不是?何景东忽然心虚:“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玫瑰迟疑了一阵,神色淡淡,摇头:“不爱。”看在何景东眼里,便是冷漠。
      “他们说你是冰之女,果然。”
      玫瑰牵牵嘴角:“你现在可以走了。”何景东大力关上车门,咆哮而去。
      玫瑰眼见他的汽车轰然如飞上天空的气球消失,感觉自己眼眶潮湿起来。
      正想旋身回去,却见一个女子站在自己身后,穿这长长黑色裙子,艳阳下,裙摆飘动,如黑蝴蝶般。年纪不算轻,二十七八岁左右,身材保持得非常完美,面上有一层黑沙,雪白皮肤,配娇红嘴唇。
      “玫瑰。”
      “你知道我?”
      那美女子眨眨眼:“明明是你需要我。”玫瑰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或许我该表明我的身份,是的,我的名字是——爱。”她接着说,“或者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要过很久,玫瑰才回过神来。
      “来来来,告诉我,你最希望谁爱上你?”女郎亲切拉住玫瑰的手,过去一旁的街心公园石凳坐下。
      “我希望我可以爱上别人。”玫瑰向往地说,“我希望自己可以亲眼看见爱恋的存在。”
      女郎很了解地笑了,牙齿如珍珠:“美丽的女孩子总是不缺有人喜欢的。”
      玫瑰想到自己小时候,有个老太太说自己的美丽又邪气,无法让男人靠近,于是苦笑:“美丽?有时我希望自己没有它呢。”
      那女郎似看穿一切:“可我明明看到你为刚才那个男孩落泪。不是为了爱,又怎么会哭?”玫瑰沉默。
      “所以,你并未失去爱别人的能力。你仍然可以看见爱的存在。”一针见血。
      玫瑰抬起眼睛,非常感激这个女郎的剖析。是是是,自己并非无可救药。
      女郎指点迷津:“我调查过那个男孩。家世好,人也出色,错过他,岂不是遗憾。”女郎嘴角噙一抹微笑。意味深长。

      转眼到了第三年的秋天,玫瑰身边果然有男友,名字叫做何景东。
      因何景东家庭背景很有来头,故此玫瑰的名字也出现在报纸娱乐新闻版面。
      何家母亲不太喜欢这个眼如冰雪般冷冽的女子。
      她较喜爱那种脸圆圆,笑意温婉,姿容中等的女生。程玫瑰虽然冰冰冷冷,对人爱睬不睬,可是又太美,美得甚至有点狐媚,一双眼尤其灵光四射有蕴意绵长,真是叫何太太越看越心惊。
      可是何景东一心只有程玫瑰一个人,做母亲的又有什么办法。反对无效,只得接受事实。
      兰黛与玫瑰偶遇,讽刺而无奈地摇头笑:“我还以为你会与何景东划清界限。”
      此时玫瑰已经毕业,刚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与兰黛失去联络许久,兰黛现时在社交圈颇有点名声,指上一枚钻戒,阳光下炙亮。
      玫瑰答:“一件关一件,你仍在我心中地位不变。”
      兰黛问:“你会给他幸福?”
      “幸福不是我可以给他,全凭他自己的感受如何。”幸福亦不能勉强,强加给对方的福分不是福分。
      兰黛欲言又止。离开时说:“恭喜你,玫瑰,你终于可以爱上一个人。”
      这日下午下班回家,看见明亮的客厅坐着一个人,小小堂房,顿然生色。玫瑰欢喜:“爱,你来了,这些年总不见你来。”
      是她,身段仍然无懈可击,仍然黑色打扮,戴黑色的精美帽子,又纱遮住半张脸孔,唇边笑意淡定,神情仍然如迷。“玫瑰,我一直挂住你。”
      玫瑰含笑点头:“不是因为你,我也无法获得爱,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就是真正爱上一个人,真正爱上一回。”她心里对这个代喻爱情的神秘女郎始终心存感激。
      女郎过去握住玫瑰的手,温柔地问:“玫瑰,你与何景东,相爱有多久?”
      玫瑰沉吟片刻,微笑回应:“一年。”
      “玫瑰,无论如何,你曾经拥有美好时光可是?”
      玫瑰没有听懂,正要询问,电话铃响起来,玫瑰跑过去接听,转头,爱已离去,沙发上空无一人,房子里尚弥漫她带来的淡淡香气。电话那边玫瑰认出是何景东好友小周,他说:“玫瑰,景东下午醉酒驾驶,车子行到江岸大桥时,不受控制冲出桥外,打捞上来时,已经身亡。”玫瑰感觉手脚迅速冰凉,身体开始簌簌发抖。
      他接着说:“打捞人员发现他手里紧握着一件物品,随后发现是一条装有年轻女子照片的挂坠,玫瑰,那个女子,是你。”玫瑰无法抑制地颤抖。终于,昏了过去。
      兰黛来看玫瑰,只是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说话。“我一向自认强壮,不想也真的昏倒。”玫瑰黯然地笑,“不到那一步,无法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玫瑰,爱只会给人带来烦恼。”
      “兰黛,在你心里,可有恨过我?”
      兰黛站起来,玫瑰这才发觉她胖了许多,曲线非常紧张,全然失去昔日玲珑优美,长头发萎黄,弯弯垂到肩膀。她吸了一口烟:“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何景东看上你,只是,我无能为力,我可以挡住任何人,但挡不住你,挡不住的人是无法相恨的。”随即又笑,“呵,都是过往,已经没有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挡不住我?”
      兰黛眯着眼睛:“玫瑰,在你身上,我一直认为有一种未知的力量,逼使你身边的人情不自禁想要接近你,但结局无法预料。”
      玫瑰看着兰黛粗壮腰身:“为何一下子变成这样?”
      兰黛没有回答。
      过会她回眸,闪亮若猫眼,唇际却在苦笑:“玫瑰,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为什么?”玫瑰急切地拉住她的手,“为什么最后?”
      “玫瑰,请求你放过我。”
      兰黛走后,玫瑰起身去倒水喝,路过梳妆镜子,猛一抬眼,自镜子中,又看到那个黑衣女郎,爱。
      她对着玫瑰微笑。面上帽子已经除下,露出一张完美到令人目眩的脸。
      玫瑰凄苦地笑:“上次你来看我,是给我带来爱,这次,我又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失去了爱。”
      女郎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她摇头:“玫瑰,我亦很遗憾。”
      玫瑰的泪水如泉涌出:“原来我当真无法获得爱,我再也看不到它。”
      “玫瑰。不必黯然,你仍然有机会重新再爱。”玫瑰转过头,诧异:“我不认为我还会爱上别的什么人。”
      “玫瑰,活在过去的人,不会快乐。”
      玫瑰往酒橱取出一瓶红酒,注满两杯,递向黑衣女郎:“这是个好东西,名字叫‘玫瑰烧’,很有点度数,据说能让人浑忘一切。”
      女郎摇头:“我不饮酒。况且世间并无忘情之水,玫瑰,振作。”
      玫瑰把杯中红色液体喝得精光,步态开始摇晃起来,目光灼灼,逼向女郎:“你究竟是谁?为何给了我爱又把它收回?爱难道如此残忍?”
      女郎沉默了一会,踱去窗前看窗外夜色,然后说:“我是死神。”
      玫瑰“啊”一声惊叫,身体一震,刚倒满的酒泼下来,酒在乳白色地毯,迅速舒展开来,如红色花朵盛开。
      女郎仍然很平和地说下去:“我能预知人的归宿。早在三年前,我已经知道何景东,会因你而失去生命。所以我一早于你生活中出现。这是一种暗示。”
      玫瑰惊愕到不能动弹,此时女郎曼妙的长长黑衣叫风轻轻吹起,在洒满月光的屋中飘飞,玫瑰身上一阵发寒。
      玫瑰指住女郎,大声呼叫:“是你一手安排!是你叫我与他相爱,是你制造悲剧!”
      “玫瑰,可是我无法控制一切,你其实根本已经爱上他,我只不过顺应形势,我的出现只是因为你需要我。”玫瑰整个人呆住。
      “你可知道何景东为何驾车失事?”玫瑰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等待答案。
      女郎淡淡地说:“那日,兰黛约他见面,两人在车中吵起来,兰黛要夺去他胸前镶有你照片的挂坠,何景东与她挣扎过程中,将车驶出大桥……”
      女郎放下一张卡片:“往事已矣。联络这个人,他将是你最后归依。”
      玫瑰愣愣看着卡片上的名字:周忠诚。一时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酒精并非女性的好伙伴,离开它。”女郎走了。

      玫瑰未听女郎的话,一连数月,只是在家里喝闷酒,不去上班,也不想淋浴打扮,终于事务所愉快把她解雇。
      偶尔出去,只去超市市场买垃圾食品。玫瑰很快憔悴下来。
      这日手里又拎着一袋速食,手臂无力,食物洒落四散,正欲弯腰,已经有人拾捡起来,抬头,睹见一双温厚眼神,黝黑皮肤,平头,黑色西服。
      “程玫瑰?”
      玫瑰一时恍惚,但听见对方叫自己名字,只得报以虚弱微笑。
      “我是周忠诚。”
      无法拒绝对方的坚持,引领周忠诚往自己的住处,周忠诚一进屋,目光立时凝注,神情错愕。
      玫瑰无奈地苦笑:“人落魄起来,简直无可救药。”
      周忠诚此时已经是知名律师。
      时光把他打造得异常沉稳干练。不过5年光景没见。5年。有些人的5年还在那里浑浑噩噩,可见时间用在什么地方,当真无法骗人与自骗。
      他很快发现桌上的那张名片:“原来你已经存有我的名片。你自何处得到它的?”面有惊喜。
      玫瑰聚眼望去,啊,那是黑衣女郎留下给自己,搁在那里,一直未动过。
      周忠诚扶住玫瑰的肩膀:“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绝不放开你。”
      “告诉我这些年来你都在做些什么……”
      玫瑰开始与周忠诚交往,并且又找到一份在律师事务所的工作。
      周忠诚人若其名,从不左顾右盼,眼光眷恋温柔,永远停留玫瑰身上。
      但两人恋情始终未公开,周忠诚说,要在结婚那天,给全世界的人意外。
      玫瑰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一个结婚女人,不由喜悦泪下。
      没过多久,玫瑰恢复以往美丽与动人。
      这夜加班到深夜12点,玫瑰疲累不堪打开房门,踢掉高跟鞋,刚打开灯,见一个女郎坐在沙发,面含微笑,那笑意娇憨中有平和,一袭黑衣,映得脸如雪般晶莹。
      玫瑰整个人像要散下来,眼神透出无限惊恐:“是你,你有来了。”那女郎笑:“玫瑰,别来无恙。”
      “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玫瑰颤抖,歇斯底里叫起来。
      女郎叹息:“玫瑰,我们是朋友,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生分。”
      玫瑰仰起头吸口气,她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叫对方把自己打垮:“你这次来,有是为了什么?”女郎沉吟,不语。
      “有关周忠诚?”玫瑰笑着摇头,“爱,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生活到底在预示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女郎似是自问,“谁会是我们最后归依?”
      玫瑰望向她,一时不能理解,想要开口,但一念随后涌上心头,不不不,谁说死神不能有爱情,这个女郎,必定也有自己的故事。
      女郎自手袋取出一叠照片,玫瑰接过一看,啊,全是周忠诚与另外一个女子的照片,两人状甚亲昵,那女子身材丰腴,表情柔蜜,棕腻色泽皮肤,一头长卷发似黑夜精灵,不是兰黛,又会是谁。
      周忠诚。兰黛。玫瑰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玫瑰,你是否需要我?”玫瑰意外,惊异地问:“为何如此说?”
      “从你的脸上,我看到与当时完全一样的神情与渴望。”女郎说,“只要你有心愿,我都会帮你实现。”
      女郎走进玫瑰,像凝视一个被自己溺爱的孩子:“其实那天,你知道兰黛约会何景东,你无法容忍,你在心里说,我希望负心的人开车开出桥外边去,玫瑰,你是否还记得?”
      玫瑰踉跄退后几步,恐惧而痛苦地摇头。
      女郎笑:“所以,我出现了。”玫瑰跪倒在地上,泪水汹涌。
      “你在心里说,我希望兰黛身材不再性感苗条,于是她虽然逃过一劫,却一夜之间,胖成一个中年妇人一般。”玫瑰只会不住摇头。
      “玫瑰,兰黛说得没错,你身上,确是有一种无法估算的神秘力量。”女郎蹲下轻抚玫瑰的长发,“连我,亦受你控制,你需要我时,我即时为你效力。”
      “你准备如何对付周忠诚?”
      玫瑰呆呆地说:“难道我这一生,都无法看见爱?我只不过想要一段真的恋爱。”
      原来所求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蜃景。
      她急急抓住女郎的手:“我想收回刚才的一念之意。”
      女郎只有无奈地笑。

      第二日,城市日报上登出一条新闻:名律师周忠诚与社交名媛兰黛相携,步出酒楼,一脚踏空,摔下楼梯,双双不治。
      玫瑰站在律师楼明亮的办公室,看完这则新闻。
      有同事议论:“那周忠诚听说女友多多,我律师行漂亮女性也不少,虽说同行许有往来,但并无一人与他有染,幸运。”
      玫瑰苦笑,她与周忠诚交往一直低调,甚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关系。取出杯子去倒水,神思恍惚,热水蔓延,玫瑰被烫到,惊跳。一双手已经把手帕纸递过来:“有没有烫伤?”转头,是一张年轻英俊面孔。
      “我叫黄挚明,在这间律师行,属新人。”一双会笑的眼,对玫瑰凝神片刻,忽然怔一怔,低声问:“我可以约会你吗?”这男人漂亮如蝴蝶。
      玫瑰回到自己的办公间坐下。

      还可以见到爱吗。
      那个男人漂亮如蝴蝶。姹紫嫣红中穿梭的蝴蝶,原属色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看得见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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