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容易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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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美女们走过都来看看啊，这里有时下最流行的饰品哦，都过来看看～”
人来人往的夜市街头，架着几个木板箱子的女生正在大声吆喝。她面前的盒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饰品，有项链耳环手链戒指等等，虽然在微弱的灯光下，却依然散发着炫彩夺目的光泽。
没错，这人正是从补考中解放的厉粟同学。
“呀呀，这不是‘春种一粒粟’的老板吗？亲你终于来了！”
有两个一起逛街的女生认出了厉粟，立刻奔到她身边，厉粟也客气的跟她们寒暄了起来。
“是呀，最近有些事在忙，好久没来了呢。”
“为什么你把X宝店关了呀？”一女生摆弄着木箱上的首饰问道。
“最近有点忙，没办法兼顾夜市和X宝店，只好先把X宝店关闭一阵子。”厉粟耐心的解释着。
“啊？这样啊，那这样岂不是不能在网上买到这些小饰品啦？”
“嗯，暂时是这样的，真是抱歉了。”
两个女生都有点失落，不能在X宝上买到这些好看的饰品真的好可惜啊！
厉粟似乎也读懂了她们的心情，笑着安慰说：“你们学校离夜市多近啊，到这边来散散步顺便逛个街多好呀，在夜市买实物肯定比在网上看图片有意思的多，所有饰品都可以试戴，然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饰品，思琪同学陈诺同学，你们说对吗？”
两个女生完全没想到厉粟会叫出自己的名字，都万分诧异的望着厉粟。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两人同时询问。
“你们那时候在我这里买了五星项链和手链，听你们这么相互称呼的，便记住了。”厉粟笑盈盈的回答。
“天哪，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得我们的名字！”
“像你们这样的美女见过一次应该很难忘记吧？”厉粟在箱子里搜寻了一条手链，挂上了陈诺的手腕，“陈诺这条手链很适合你哦。”
叫陈诺的女生看着厉粟给她挑选的手链，还真别说，这个厉粟自己做的饰品都特别精巧别致。像她好久之前自创的五星项链，并不是只是单单有五个星星当吊坠，而是这五个星星还可以合成一个大星星，当然也可以将四个星星合成缺个角的五角星，在那缺角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小星星。一条项链能设计出好几种戴法实在令人佩服，所以五星项链至今都深受女孩子的喜爱。只可惜，时下的五星项链泛滥，完全分不清究竟是正版还是山寨。
而现在这条看似简单的手链却又好像另有新意。
“这条手链又是怎么玩的呀？”
厉粟笑了一下，道：“看来你很懂我设计的套路哦。”
“这条手链叫‘去向何处’，你看这里有一个纯银的珠子，这些横竖的纯银几何条都是可以改变方向的，就这样走，一直走走走，然后把这个横杠斜过来，把这条竖杠再接过去，你看这里的路就通了，但是那个金属花不在手链的主体部分而变成挂坠了，这个珠子现在就代替那个金属花的位置啦，当然这后面还有好多小机关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哦。”
“真的诶！”两个女生都发出惊叹，“这是怎么做到的？好神奇！”
“其实这就像跟玩迷宫一样呀，自己创造路线，自己找寻出路，对吧？”
“老板不愧是老板，居然设计出这种又能玩又这么好看的首饰，这个多少钱，我买了，太好玩了这个！”陈诺彻底被这条手链迷住了，爱不释手。
“这条150。”
“好贵啊老板，可不可以便宜一点啦？”
厉粟的蹙眉，表情略显无奈，开始了商人应有的台词：“这个我当初设计的时候也花费了好多脑细胞呢，而且要把它们做出来也是花费了我好大的力气。这条手链不仅美观，而且趣味性十足，无聊的时候把玩一下不是休闲动脑两不误嘛。这样吧，你们两个都是熟客，要是你们俩一起买的话，我算你们130一条。”
陈诺看了看身旁的好友，显然好友也喜欢上了这条手链，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下，觉得价位还可以接受，立刻就掏钱包买了。
这个夜市是在Z市大学城附近的一个空地上，Z市的管制也算合理，每个要摆摊的人先要去城管那里注册登记，每个月300块钱的租赁费，每个人都按号码位摆摊，不能随意更换位置，更不能抢占别人的位置，如果不再摆摊的话也要去城管那里注销，超过30天不出现也会当自动注销办理。当然每天晚上都会有城管巡逻，治安还是值得保障的。
厉粟是个有经商头脑的人。暑假的时候她注销了两个月的场地费，因为学生都放暑假，夜市自然也就没多少人，交钱保场地的话就太不划算。然而开学之后就不同了，一开学她就过来交了这个月的场地租赁费，毕竟夜市也是有竞争的，也会一位难求。所以只要场地费交了，来或不来当然就是厉粟自己的事情，城管也就管不着。损失这三百块钱，但是好歹保住了经济来源之地啊。
厉粟的“去向何处”一共就做了五条，却没想到广受好评，本来只是来看一眼饰品的人最后都带了一条走。厉粟思忖了一下，决定加大推广这一款手链。
只是她现在没有了X宝店，如何才能打响“去向何处”的知名度呢？学生之间流传是一回事，但是还远远不够，影响力还不够大，到底该怎么办呢？
厉粟为了自己的“打响知名度”大计，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法，十一长假的时候脑子里尽想着这事儿了。
病床上的奶奶看着表面上活泼开朗的孙女，但她知道这个孩子有心事。
“粟儿，跟奶奶说说吧。”
厉粟正在给她喂饭，听到奶奶说话，也是一脸疑惑，问：“奶奶，你说什么？”
“有什么心事跟奶奶说，奶奶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脑子还是灵光的。”奶奶用能动的那只手摸摸厉粟的头，慈爱的笑着。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奶奶，厉粟心想着，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奶奶操心呢？
“奶奶这都被你看出来啦，我最近一直在烦恼怎么才能打败我们院里的第一名呢。”厉粟帮奶奶擦掉嘴边的菜汁，笑眯眯得回答。
“我们家粟儿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奶奶为你骄傲。”
厉粟紧紧握住奶奶的手，道：“以后我还要带你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让所有人都羡慕你‘快看，那个就是我们全校第一名和她的奶奶。’”厉粟停顿了一下，将奶奶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
奶奶的眼里似乎有晶莹闪动。
“哟，好一幅和谐的画面，真是不忍心打扰呢。”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肥硕的身躯把大红色的连衣裙撑出了好几道痕迹，一身的珠光宝气令看起来她格外艳俗。
不管内心多么的厌恶来人，厉粟在面上还是做的滴水不漏，带上伪装的笑容，唤了一声“大伯母”。
“哎哟大学生放假啦，那接下来几天我就不过来了，要知道我们家卉卉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们家可忙的呢，要去订酒席试婚纱，都是天大的事情呢。”郑美秀一脸得意的看着厉粟，“所以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呀，早点嫁人才是真本事。”
厉粟从奶奶的床边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郑美秀看到厉粟的反应，更是得意：“我们家女婿，可是在我们镇上最大的服装公司工作的，他们领导可看好他了，上个月给他多发了好几千块钱的奖金，还说明年给他升副经理呢。”
话题一转，郑美秀开始指责她：“厉粟你读大学还不是花家里的钱，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还一直花你奶奶的钱，以后你奶奶拿什么养老啊？”
奶奶刚想要反驳，却被厉粟一个眼神制止了。
见祖孙两人并未出声，郑美秀变本加厉：“也只有我们家厉德那个傻子人好，不跟你们计较，同样都是孙女，厉粟吃家里的住家里的还要用家里的，可怜我们家卉卉只能跟我们挤在那么小的公寓房里。”
“妈，我这人可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的。别人都说你把厉粟当亲生闺女疼，我们家卉卉就跟不是厉家的孙女一样，厉粟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到了我们卉卉这就说没钱下次买。妈，你说你这样做，不是让我们卉卉寒心吗？卉卉总是说奶奶疼妹妹不疼她，可怜我的卉卉呀。”
郑美秀作势挤出两滴眼泪，一幅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哽咽道：“从小奶奶就偏心，现在终于要结婚了，她最亲的奶奶连点表示都没有，可怜的卉卉心里真是有苦难言，这几天一直哭的跟泪人儿似的，当妈的看的真是心疼死了。”
厉粟撇撇嘴，内心暗笑：终于说出真正的目的了。
奶奶也不答话，将脸面向窗外，沉思着。
厉粟面对着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女人，差点冷笑出声。那一番话有哪句是真的？
她们两姐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的文具盒被班里调皮的男同学踩坏了，奶奶知道后给她买了个印着小公主的粉色文具盒，她喜欢的不得了。厉卉第二天知道后非要奶奶给她买一个。刚好那天奶奶没有带钱，就跟厉卉说钱不够下次再买，结果厉卉不依不饶，回家就向她妈哭诉。奶奶没办法，当晚就又特地跑到文具店给她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给她送到家里。结果厉卉非说那个文具盒没有她的漂亮，直接就摔地上弄坏了。奶奶那天回家还伤心了好久。
同样都是孙女，爷爷奶奶从来都没有偏袒过任何一方，厉粟有的厉卉也会有。只是有什么样的妈就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女儿，黑白颠倒和永不知足是她们的特点。
奶奶长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想让我这个老太婆给卉卉包多少钱？”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郑美秀立刻又换了一幅嘴脸，笑呵呵的说：“哎呀，这包多包少还不是妈您说了算呀。但是这个红包太小也拿不出手，要是能包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就好了，多吉利的数字啊，妈您说对吧？”
厉粟听到这个势利眼的女人又开始狮子大开口，忍不住出声顶撞：“奶奶上次不是才给卉卉姐那些金饰当嫁妆的吗，为什么还要包这么多钱！”
郑美秀冷哼一声：“你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嘛。你要知道那些都是金饰样式都过了时的，卉卉怎么好戴在身上？再说了，只有包红包说出去才体面啊，我女婿的爷爷奶奶可是给了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呢，我这说的还是少的了。”
“卉卉结婚我会包红包的……”
“奶奶！”厉粟出声制止。
“厉粟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心眼怎么那么小？就只准奶奶把所有钱都留给你，你卉卉姐就半点拿不得啊？同样都是厉家的孩子，你从小的吃穿用度用的可都是你爷爷奶奶的钱，我可是半点都没有说过的。没了爹妈就是招人疼……”
“你住口！”一向慈祥的奶奶听到自己大媳妇说出来的话也厉声阻止，“卉卉和粟儿都是我孙女，两个孩子我一样疼，你不说我也会给卉卉包红包的，但是你不要觉得我老太婆那么有钱，三万，再多我也没有了。”
“这么少？三万块钱怎么拿得出手啊？你给厉粟这么多年的学费生活费可不止这个数了吧？”
奶奶气的浑身发颤，问她：“那你想要多少？”
郑美秀冷哼一声，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一副高傲的语气：“说什么也要六万吧。”
“我哪里来那么多钱？”
“我看你是想把所有的钱都留给厉粟吧。”
奶奶看着这个越说越过分的大儿媳妇，浑浊的眼里积聚着泪水，无奈却又语气强硬的说：“三万，你要就拿走，不要一分都没有。”
见老太婆有动怒之意，郑美秀也见好就收，逐渐喜上眉梢，她本来也就是诈诈她，能从她那里多拿一块是一块，没想到居然能给这么多钱。看来她还是有很多存款的，以后等卉卉生孩子还能再敲一大笔。
郑美秀这样一寻思，把那些小心思都藏起来，依然端着个架子道：“行吧，三万就三万，这个数还能凑活，那我就代替卉卉谢谢妈了。”
“哎呀，今天水果店人真的太多了，结账都等了好久。”进门的正是厉粟的大伯父。
看着就拎着几个苹果进来的男人，厉粟恶心的都想吐了。这时间点掐的可真是刚刚好，郑美秀一从奶奶那里讨到钱，他就拎着水果进来了。要是奶奶不准备给钱，他是不是就准备在门外直接拎着那几个苹果走了？
郑美秀装腔骂他：“你这个死人头，买个水果能买那么久啊？不知道妈吃完中饭要吃水果的吗？医生说多吃水果对妈身体有好处的。”
厉德任由自己老婆数落，只将苹果一个一个拿出来，堆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妈，这些苹果应该够你吃几天的了，接下来几天就让粟儿照顾你，我们两口子要去忙卉卉的婚事。等粟儿回去上课了，我们再来，你看成不？”
奶奶盯着自己的手，不答话。
“好了好了，别打扰妈休息，我们赶紧回去订喜饼去，”郑美秀拉着厉德准备离开，看到床头柜上有两个苹果又大又好看，直接就塞自己男人怀里，回头又跟奶奶解释，“卉卉最近减肥呢，这两个苹果带回去给她吃。”
厉粟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真的很想手撕了这个女人！
那对夫妻一走出门外就开始嘀咕。
“你买这么好的苹果干嘛？给你妈吃多浪费啊……”
“嘘，你小点声。”
……
那对夫妻终于离开，病房也终于安静下来。
“奶奶……”厉粟坐在她的床边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疼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粟儿乖，奶奶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奶奶没用，生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软弱无能怕老婆，只会跟我和你爷爷要钱。另一个又嗜赌如命，现在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和卉卉的嫁妆，我和你爷爷好久之前就攒下来了，一人一个金戒指一条金手链，再力所能及的包点钱，旁人也说不得我们什么的。只不过你大伯母那个人，唉。”
“大伯母那个人她永远都不会满足的，这次你说给三万，她一定觉得你还有很多钱，以后还会来要更多，她的贪婪就是无底洞。”
“谁让她和我们还是一家人呢？”奶奶长叹。
厉粟一下一下得抚摸着奶奶的手，粗糙而又干燥的手掌，微凉的温度，刺人的老茧，都昭示着她这一辈子的辛劳。
她和爷爷两个人，辛苦了一辈子，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去地里干活，直到日落西山才回来。为了省事，他们经常把午饭在早上出门就带到田埂边。直到后来她学会了做饭，在某次她兴致勃勃得去给爷爷奶奶送午饭的时候，偷偷得尝了他们带出去的饭食，酷暑之时的食物哪里经得起日照的洗礼？味道早已变得馊酸不堪。而这两人就跟尝不出味道一样，那么多年来都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分而食之。夏天如此，还有严寒的冬天呢？那些饭菜是坚硬如石？抑或冰冷入骨？
想及此，厉粟的眼里再次泛起泪光。
“粟儿，奶奶把剩余的钱都交给你吧，你帮奶奶保管。”
“奶奶！这怎么可以！”
“粟儿，你听奶奶说，照你大伯母那个性子，接下来肯定又会找各种理由来跟我拿钱。但这是我和你的钱，我不能给她拿了去。等我走了，你就给奶奶办个简单的葬礼，其他的钱你就好好的留着，奶奶能给你的也就那么多了，你不要嫌弃。”
强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厉粟哽咽着答：“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不要你离开我。”
奶奶摸着厉粟的头，泪水划过满是皱纹的脸庞，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病房的另一张床上，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此时也在悄悄地擦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不容易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