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苏何

5、追杀

　　“右使大人，黑主有令，命右使大人速速回教。”一朗朗之声响在空旷的夜里，惊起一群夜栖的鸟。马夫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七月没有说任何话，掀开帘子迅速冲出去与一众人交手，笑笑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终于完全醒来，紧张地看着七月的身影，以及夜色中黑衣人身上那星星点点的白莲花：是黑武士！

　　七月轻盈的身影周旋在一群冷面黑武士之间。明明没有任何武器，但是七月却如同指上生剑，右手划过便掀起半圈光晕，光晕与黑武士利剑碰撞，在让人目眩的摩擦火光中，响起一声冰冷的尖利声响。

　　笑笑的大脑里迅速分析着当前的局势。虽然七月功夫不错，但是跟这么一群黑武士对战，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是七月一个人，他一定可以施展轻功暂时摆脱这群人，可是有笑笑这个包袱，大大牵制了打斗局势。

　　笑笑一眨不眨地看着被黑武士缠住的七月，眼神一狠，对车夫下令：“走！”车夫从惊愕中回过神，望了望打斗中的七月，抓起缰绳狠狠抖了下：“驾！”马车立刻突围出去，将七月和黑武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姑娘，那位公子他……”出了一段距离，马夫结结巴巴地问。笑笑咬咬牙：“继续驾车，不要停！”

　　“哼哼……”一阵笑声伴着冷嗖嗖的感觉，笑笑浑身不由得惊起一片鸡皮疙瘩。马车还在不停往前，后面还有隐隐约约的刀剑声。忽然笑笑眼前一晃，然后看到马车夫失去重心地摔下车去，笑
　　笑摸到马车夫的位置，却是一片沾湿的血迹。原来马车夫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杀死了。

　　没有了马夫的鞭笞，架车的马还在盲目地奔跑，笑笑心底升起一片恐惧。路边树枝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又是一线凌厉的光，马车一分为二。笑笑被重重地摔下去，眼看就要被破烂飞扬的马车碎片弄得非死即伤。肩上一沉，自己被一只手抓起来扔到路边的草地上。

　　笑笑在晕眩中抬头，看到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衣服上的银莲在月华里发出诡异的光芒。“七月竟然为了一个不顾他死活的女人拼命！”笑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自己又被另一个人提起，跟着黑主穿行直到七月打斗的地方。

　　“住手！”黑主深沉有力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虽然天色很黑，但是笑笑还是看到了七月脸上震惊的表情
　　。
　　黑武士形成更坚固的包围圈，七月置身其中。黑主提起笑笑扔到七月面前：“就为了这个只顾自己安危的女人，你不惜放弃了你逃生的机会。七月，我以为你只会为了我拼命。”

　　笑笑咬牙坐起来，直直地看着七月。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想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七月淡淡地说。“她只是一直都不相信我真的背叛黑教团，以为我对她另有所图。”

　　笑笑听到这心里一惊，原来七月早已看透她。她会跟着七月是因为她认为如今对于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身边。也许黑教团对所谓的启不死心，想通过将她放出来的方式找到启。自己一直都不相信七月。七月归根到底还是黑教团的人。今晚的伏击是七月与黑教团的苦肉计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看着冷傲的黑主，看着肩上挂彩仍温柔地看着她的七月，心里却涌起来一股酸涩。

　　黑主冰冷的眼波在黑夜中闪着寒冷的光芒：“那么你是真的背叛了黑教团？”七月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要离开黑教团？”黑主冷冷地问。

　　七月面下黯然：“我只是不想继续当情蛊的奴隶。”

　　黑主闪身站在七月面前，撕下七月轻薄的面具，托起他的下巴：“不要忘了当初是你自愿服下情蛊的！”黑主的语气有着不易觉察的不稳定。

　　七月看着黑主没有说话。

　　“你知道中情蛊的人只有两个下场么？”黑主语气渐冷。

　　“知道。”七月淡淡地说。

　　“中了情蛊你是逃不开的，除非死。”黑主说。

　　“我知道。如果哪天我忍不住想回去，我会自己杀了自己。”七月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笑笑看到被激怒的黑主的面孔在夜色中越发狰狞，而七月绝美的容颜此刻却如同月光中的湖水般。两种极端的表情在寂静深沉的夜里反衬出动人心魄的气势。

　　黑主咬牙看了看七月的脸，仿佛想从中再找些他期待的蛛丝马迹。但是显然结果是让他更暴怒：“宁愿死也不回去吧？好！那今天就成全你！”黑主一掌震开七月，举剑刺向他的左胸。

　　“不要！七月！”笑笑惨叫，时间仿佛回到那个小山村，师傅在面前被刺死，自己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为什么上天总是要在自己面前上演如此残酷的画面？

　　剑无情地穿过七月的左胸，血无情地涌出。七月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轻轻地往后倒下。在落地的那一刹那，黑主接住他的身体，“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这么费尽心思地保护她？”

　　“看到她让我想起水风。”七月温柔地看了眼笑笑，回答。笑笑只觉得那眼神温柔中带着浓浓的哀伤，盛满了自己几乎不能承受的感情。

　　黑主冷哼了一下：“不要忘了，今生你只属于我黑主沧轩！”

　　说完就着七月带着鲜血的唇深深吻下去。

　　笑笑在那一刻完全石化。

　　黑主将七月轻轻放在地上，在带领黑武士离开之前说：“所以最好不要活下来，否则你还是我的人！”然后一群人如鬼魅般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笑笑爬到七月身边，看着他被血染红的身体，浑身发软。“七月，七月，不要死。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丢下你……你醒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不要死。”笑笑抱着七月大声恸哭。她好怕，怕黑沉的夜，怕死一般的寂静，更怕七月在自己怀里越来越冰冷。

　　“唔~”七月挣扎着动了动，“笑笑，不要……哭。笑笑……应该多笑。”

　　笑笑看到七月能够动能够说话，顿时觉得看到希望的曙光，抱着七月哭喊：“七月……不要丢下我。”笑笑害怕得浑身发抖。

　　“别害怕，笑笑……笑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以后不要太……太莽撞，黑教团……的势力遍布各地，……像青木堂那种分……分属地多的是，所以……以后不要冒冒失失地行动。今天，他们虽然放过……放过了你，但是找不到启，你还是……会被黑教团的人……通缉。所以……”

　　笑笑紧紧抱着七月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笑笑将七月的伤口处理了一下，从七月口袋里翻出一瓶药，看它叫什么“回生丹”，顾名思义就是救命的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它给七月喂了去。之后回到破马车边用两只轮子和几张木板做成简易板车，又将板车套在目前剩下的唯一的马匹七月的马上。然后将七月放上垫着柔软铺垫的板车上了，笑笑才牵着马往前走。她不知道多远才有医馆，只好照大路走，心想走到人多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医馆了。笑笑不时停下来探探七月的鼻息，生怕他在不知不觉中离开。

　　疲劳在夜晚更容易侵蚀人的神经。笑笑努力打起精神，期待人家的出现。

　　走了好几个时辰，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家房屋。笑笑两眼放光，奔上去猛拍屋门。主人骂骂咧咧地点灯起床，打开门看到笑笑又看到板车上死尸般的七月，不耐烦地吼道：“大半夜的干什么？”笑笑跪求道：“我朋友受伤了，命在旦夕！请问哪里有医馆。”主人虽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还是指了指门前左边的垭口：“拐过这条路就是集市所在地，那里有个‘回春堂’，去碰碰运气吧。”笑笑无限感激地跪谢，然后牵着马就往集市方向去。

　　天在这时才开始冒出隐隐的晨光，鸡鸣此起彼伏。不久就到了集市，但是时候尚早，因此所有的门都紧闭着，表示主人门都还沉浸在睡梦中，谁也不知道在这么祥和的清晨，一位可怜的小女孩牵着马带着重伤的男人四处寻医，焦急万分。

　　‘回春堂’的招牌很大，所以笑笑很快就找到了。笑笑把车停在门口，双手疯狂拍打大门。很久以后，屋里才有声音。一位四十上下的胡须男人，呵欠连连，看到笑笑和七月，什么也不多问，只说：“进来吧。”笑笑千恩万谢地把七月推进屋。

　　男人就是大夫了，把七月上下看看，检查伤口又掰掰眼皮，丢给笑笑一句话：“他几乎伤害到了要害，又久未医治，该是没救了。”笑笑一听软了，大夫满意地看着笑笑的表情，又说：“但是可幸的是剑并未伤及要害，虽然差之毫厘，另外又用特制药物保住心脉。”听到这里笑笑瘫软的身体恢复了点力气。“然而始终伤太重，即使保住性命也只是活死人一个。”大夫又一句话让笑笑恢复的力气一泻千里。眼看无助的泪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大夫哈哈大笑两声：“幸亏遇到人称医仙的周济我，这位兄弟不会有事。”

　　笑笑本来很沉重的心里突然变得暴躁，可是又不好发作，只是瞪着眼睛脸青青的。可是罪魁祸首，伟大的医仙（这名字可真是又俗又自恋）仍然一副高深的模样：“要我救他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听我使唤一个月，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算坏吧？”

　　笑笑想都不想点头就答应了。周济问：“这么爽快？好！不准后悔！”笑笑终于不耐烦地催促道：“人命要紧，你快救人啦！”

　　周济拿出各种医疗器具，一改刚刚戏谑的表情，认真地给七月看伤。笑笑开始还能坚持守在旁边，后来睡意渐浓，终于抵不住疲劳的侵袭，靠着墙就睡着了。周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周济忙活了大半天才勉强将七月的伤势稳定下来。笑笑帮周济又是熬药又是打扫，也跟着忙累了大半天。最后靠着七月的病床端详着七月。原本精致的脸一片惨白，双唇毫无血色，浑身散发出疏离的气息。笑笑好怀念那张从第一面就始终微笑如风的脸。“七月醒来吧，醒来后随便你怎么惩罚我。然后我们一起流浪江湖。我会呆在你身边，直到你赶我走。”笑笑语调如羽毛般轻盈，悲哀也如同羽毛般翩翩飞扬。

　　周济看到的情景：是小姑娘枕着病人的被角，闭目而眠，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五天过去了，七月的伤口也渐渐恢复。但是，他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笑笑越来越焦急。她无端想起黑主临走时留下的那些她听不明白的话语。黑主和七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笑笑这几天也想过不少。但是仍然未找到自认为合理的答案。她担心七月迟迟不醒跟黑主有关，害怕是七月不愿醒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注意保护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