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书》梁安城

6、第 6 章

　　道镇的夏天是从菜市场腥味开始的。人在各个摊上穿梭，唾沫从各个讨价还价的嘴里喷出，混上了鱼肉的腥味。摊主们跪在地上，为每一位买菜的人装好菜，接着仰头递出应找的零钱。

　　周淼走到唐沁家的菜摊上时，她双腿跪在菜摊上，黑色的长发垂在两侧，穿着夏季的制服，上衣扣子解开了两个，可以隐约看到她内衣的颜色和胸的形状；短裙勉强遮住大腿，但是依然能看见她腿上白嫩的肉。她微微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子，漂亮的眼睛染上笑意，声音刻意的娇柔，“王叔，谢谢你又来光顾我们家的菜”一边说，一边递出菜。
　　被唤作王叔的人，赤着上身，脸上的横肉轻易地挤出令人生厌的笑容，他的眼睛停在唐沁的领口处许久，才恋恋不舍得哼着曲子离开。
　　唐沁生的美丽白嫩，唐妈妈也依然颇具姿色，只是劳碌使得她脸色暗黄苍老。所以来唐沁家这摊买菜的人几乎都是男人，挤成一团，一边挑菜，一边和唐沁闲聊几句。
　　“周淼来啦。”唐妈妈一边帮别人称着菜，一边向周淼打招呼。
　　“阿姨”周淼微微向唐妈妈点点头，然后对着唐沁说道，“走吧。”
　　唐沁将钱递给母亲以后，便拿起一旁的书包，从摊子上站了起来，将上衣的扣子扣上，然后将长发绑成马尾。夏日的制服太短，起来的时候，裙摆微微上扬，周淼稍稍一瞥，便看到她大腿内侧的大片的红印子。
　　周淼微微一怔，唐沁已经笑着拉过她说道，“三水，走吧。”

　　这是她们养成多年的习惯。每天，周淼都会到唐沁的家的菜摊子等她一起上学，放学在一起回家。她和唐沁从小就认识，成为挚友，只是周淼一直都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而唐沁则是老师眼里美艳却不上学进的坏学生。
　　准高三生是没有暑假的，他们依然走在走了很多年的通往学校的路。
　　唐沁还是一样，兴奋地和周淼说着遇到的事，却没有提及大腿上的红痕。周淼安静地听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扫着唐沁的裙子，这才发现她手上还提着一个大袋子。
　　“你提着什么？”
　　“啊，这个啊”唐沁将袋子里的运动校服扯出一节，说道，“就是穿在你身上的很怂的运动服。”道镇一种有两套校服，一种是运动装，一种是短裙制服。清瘦的女生总是喜欢穿着制服，露出自己的白皙修长的双腿。
　　“带它干嘛，你不是一直都是穿制的。”
　　“一个女孩子，整天的心思都在打扮上成什么样子。难怪你不好好念书，打扮那么漂亮干嘛，成天不好好学习，丢学校的人”唐沁故意沉着声音模仿着班主任的语调说着。
　　“我真搞不懂，穿着好看也会丢学校脸？既然不让穿制服，干嘛要让我们买两套衣服啊”唐沁一边说，一边愤愤地将衣服塞进袋子里，“不过呢，他以后再也管不了我了。”
　　“啊？”周淼好奇地看着唐沁。
　　“三水”唐沁一把抓住周淼的手，兴奋难耐地说道，“有一家电影公司准备叫我试镜了。”
　　“真，真的吗”周淼看着她闪着光的大眼睛，又想到她大腿内侧那些暧昧的痕迹，始终没有问出口，只是装出一副心喜的表情，“真好，恭喜你啦。”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光线将唐沁修饰得更加清纯美丽。纯洁的校服遮盖了她夜晚的痕迹，谁都不知道制服下面的样子，总以为那是完美的胴体。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周淼便看见同为实验班的优等生陈建一一脸淤青往校门口走，书包上还挂着一条长长的大红绳子。
　　“活脱脱的就是一只蜥蜴吧”唐沁哂笑道。周淼没有笑出来，她觉得她和他一样一模一。那条红绳是算命的亲自为他系上，能够保证他考上最好的大学。
　　“在配上他脸上的淤青，就是变色龙了”唐沁继续说道，“不过他活该，一个大男人，心胸这么小，不就是输给你嘛，活该被林与霖揍一顿。”
　　“林与霖？”
　　“对啊，就昨天啊，在球场啊，大家都知道啊”唐沁笑着说道，“林与霖真的是牛逼，以一敌五诶，另外5个好学生直接就趴下了。”
　　周淼楞了一会儿，说道，“他们不是凭拳头打架的。”
　　“那是什么，脑袋吗？”
　　“他们的脑袋不会用在这上面的。”周淼轻声笑着说，“是钢笔，直尺，计算器，可能还有书包后面的红尾巴吧，可能脑袋已经算好球应该从哪个角度投攻击力最大，只是林与霖的拳头就已经来了。”
　　“哈哈”唐沁笑出声，“真倒霉。”
　　“倒霉的是林与霖。”
　　“啊？”
　　周淼淡淡一笑，“信不信早自习的时候就会有他的处分。”
　　“你怎么知道啊，这可是校外的事情啊，而且据说是他们先动手的诶”
　　“因为”周淼看着远处陈建一的红尾巴，自嘲一笑，“我也是好学生吧”
　　——所以太清楚，自己隐形的权利，优势，以及怎样利用这些东西怎么样将别人视为蝼蚁。

　　周淼在一楼和唐沁分手。学校为了节省实验班的学生爬楼的时间，特意将实验班设在一楼。周淼走进教室，几乎每一张桌子都贴着黄符或者摆着各种颜色的木器。没有其他班级吵闹的声音，整个教室的呼吸声都碾成单词的发音音节。
　　周淼刚坐下来，广播里便通报了林与霖新的处分。

　　中午的时候，唐沁发了一条短信给周淼，告诉她今天她不和她一起吃午饭。周淼看着这条短信很久，在回复栏打出“你自己小心点”，又觉得不对，删掉那行字，打出“知道了”，便按下发送。

　　学校的饭堂闹哄哄的一团，每一张嘴在咀嚼米饭的同时，传播着各种与真相无关的传闻。周淼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吃饭，对面忽然坐下了人，她抬头，便看到额头轻微擦伤痕迹的林与霖。
　　“就你一个人，唐沁呢？”林与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进周淼全是素菜的餐盘里。
　　“她今天有事吧”周淼用筷子戳下鸡腿上的一小块肉，夹进嘴里。
　　“八成和那个男的约会去啦。”林与霖看着周淼的动作心情愉悦，往嘴里塞进一大口米饭。
　　周淼猛然抬头，问道，“男的？”
　　“估摸着是新男友吧”林与霖咽下一口米饭说道，“长得倒是挺斯文的，就是年龄大了点，昨天我去打球的时候还看到他们，挺亲密的。怎么，她没和你说？”
　　唐沁长得好看，自然受到不少男生追求，也和比她年长的男□□往过，每一场关系都维持不久。每一场关系里，她的对象总是能满足她的物质欲，她却能很好的保护自己，然后从厌倦的关系里安全脱身。
　　可是这次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周淼没有说话，只是咽了几口米饭。她脑子里想起唐沁大腿上的大片红痕，她满脸兴奋地说到她的电影选角，有些隐晦的，危险的猜测忽然从周淼的脑海里闪过，她不自觉得攥紧了手。

　　当天下午开始，唐沁连续一周没有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