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1***********然

2、生存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头发散乱，衣裳破烂不堪。躲在厨房窗下，看着厨房内人来来往往，沈王府正在设宴。
　　沈老王爷翘了辫子，沈小王爷终于可以把那个小字去掉了。
　　王府内，白绫铺天盖地。厨房也不例外，王府的人都绑着一条白色的腰带。
　　孩子伸手抓了抓窗上的白布，布黑了，他趁机使劲擦了擦手，想起了那个威严的老头，从来不笑，凶巴巴的，无论伏暑还是三九，每天早上都起来练武，还只穿一条单裤，露出被塞外的风霜摧残成了黑色的皮肤，带着数不清的伤疤，一根长戟被看耍的虎虎生风……
　　但那么勇武的人也会死，他打赢过敌军千万，打不过黑白无常吗？他想不明白。
　　摇摇头小手便伸进窗里，偷拿了蒸笼里的一个馒头，馒头太烫，他龇牙咧嘴的把它塞进怀里。要是黑白无常来来找他，他就狠狠的打他们，打不过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决不能让他们顺顺利利的把自己带走，他想。
　　转手去摸蒸笼旁的一只烧鸡，结果被厨房的人看见了，敢跟黑白无常打架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转身就跑。
　　厨房的帮工拿着棍子追出来，小孩一手抓着烧鸡，一手捂着怀里的馒头跑得飞快。
　　越跑越荒僻，他转身跑进了一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上有块牌匾，上面写着狼窝，老王爷亲自提的。
　　帮工追了进去，一阵狼号狗叫后，帮工哭爹喊娘的跑了出来，五六条狼狗，追着他咬。
　　“大黄回来。”稚嫩的童音在门口响起。小孩子吃着一只鸡腿，把骨头扔进了身边拥簇的狗嘴里。
　　这个院子是王府专门养狗的，前几年老王爷还在时，从西北荒野之地，带回了几只狼。狼和狗养在一起，久而久之，狗有了狼的凶狠，狼也有了狗的奴性，除了喂养这些狼狗的下人和老王爷，也就这个小孩儿敢来狼窝。
　　狼窝也是小孩子的避难所。
　　烧鸡吃了一半，小孩儿把骨头给狼狗，剩下的往怀里一揣。推开身边的狼狗，翻墙过去了。
　　墙那头是一个破败的小院，院子里自己种着菜，养着鸡，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晾在竹竿上，一派的农家气息，和富丽堂皇的王府格格不入，让人觉得这不是天子脚下的王府，而是城外河边的小屋。
　　“娘！我回来啦！”孩子朝屋里喊。
　　“沈清浅你给我过来！”屋里冲出一个同样破布烂衫的女子，怒气冲冲的，脚有些跛，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走路速度，她正是十年前的红衣姑娘，叶草。
　　“今天外边这么吵，办什么事儿呢？”叶草一把抓住她孩子的衣服，却只是轻轻的摘了摘上面的狗毛。
　　两人就坐在门口说起话来。
　　“丧事。”孩子从怀里掏出半只烧鸡和馒头，“快吃，给你留了一半。”
　　叶草一听又骂道：“你傻啊，不知道偷点白布回来做衣裳！我看你这身衣服坏了穿什么！”
　　“娘！我祖父死了。”孩子垂着眼，看着脚下路过的蚂蚁。
　　叶草闻言一愣，放下烧鸡，眼神肃穆，“起来，咱给你祖父磕头送行。”
　　母子二人跪朝灵堂的方向，三拜九叩。
　　当年若不是老王爷出手相救，仅仅五岁的沈清浅活不过那个冬天。
　　他被人推入冰湖，周围下人都被支开，小王爷的正妃，也就是叶草的姐姐叶娇，派了心腹嬷嬷来处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直到叶草发觉儿子迟迟未归，前来寻他，他紧紧抓着冰面，手掌鲜血淋漓，被浸了半个时辰的冰潭，捞上来时就已神志不清，小王妃与了王府的大夫好处，嘱咐了谁也不能给沈清浅半粒药材，决心要弄死这个庶子。
　　叶草抱着孩子去求叶娇，叶娇见也不见，只是派人传了一句话。当年你作出那样的丢人事，父亲早在族谱上除了你的名字，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走投无路的叶草只能去求助沈老王爷，在沈老王爷回府时拦在了他的面前。“王爷！请救救您的亲孙儿！”
　　老王爷常年驻守边疆，并不知叶草是谁，问了问事情的原委，叫他随身的军师去请了凤京的杏林世家的大公子。
　　因为这事儿，沈小王爷和王妃被狠狠斥责一通，叫王妃不敢轻易的对沈清浅下手。
　　至此之后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王府里的其他妻妾偶尔也会接济一下他们母子，把自己孩子穿旧的衣服给沈清浅。
　　换句话说，若没有老王爷，沈清浅早就死了。
　　“咱这地方也没有纸，就不给您老烧纸钱了，想必您儿子儿媳给你烧够了。”叶草咧了咧嘴，重重地磕下头。
　　她从不叫小王爷夫君，也不认小王爷是孩子的父亲，在偌大的王府里，她就认老王爷一个人是孩子的爷爷。
　　沈清浅已经翻过墙头，从狼窝出去，偷偷扯了很多白绫回来。
　　叶草将白绫绑在沈清浅头上，自己也绾了一朵白花。“咱先给你祖父戴孝。”
　　自从沈清浅五岁那年出了意外，叶草就开始在墙根挖洞，五年的苦心孤诣，默默挖掘，仅凭她们母子二人之力，生生的挖穿了王府的墙基，打通了一条生路。
　　沈清浅可以从狗洞里钻到外面，去外面大街上，集市里买东西。鸡和菜种都是这么买回来的。
　　也是保命的通道，保不齐哪天王府的人又看她们母子二人不顺眼，再来一次天灾人祸，他还可以钻狗洞逃生。
　　沈清浅明明十岁了，却因为营养跟不上，只有七八岁孩子的身量。
　　老王爷临去前，给了他一块玉，说凭借这块玉，可以去边境拢玉关，那里的守将是老王爷的老部下。但是凭现在的他去了也毫无用处。
　　他把这块玉是他的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