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南山见未忘》半叁

38、真相

　　张起灵一出新月饭店，就被拦了下来。
　　“南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双手插兜，张日山定定地看着他，手脚冰冷，还未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眉目间仍然残留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悲伤。

　　他不相信，南风对自己的情意说没就没。

　　“为了长生，尹南风跟我一起进了青铜门。最终她成功了，但后遗症也是我们之前没有料到的。”

　　想起尹南风这十年的执著，张起灵指尖用力，握紧黑金古刀。黑色帽衫下，他的手臂线条紧绷，如同他的语调，冷冰冰中带着一丝人情味。

　　“她付出的代价比我大，对你感情越是浓烈，她的心脏就会越快衰败下去，直到停止跳动，成为活死人。这是长生的后果，也是尹南风爱你的见证。如今，她没了心，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你”

　　活死人……

　　轰的一声，张日山瞳孔放大，脑子里似乎有一头猛兽破笼而出，他想要嘶吼，想要哭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心里残留的一点庆幸被现实狠狠碾碎，他的世界自此全部坍塌。

　　他曾见证佛爷与夫人携手走过的那段岁月，也一直认为这是世上最浓烈美好的爱情。直到尹南风以无比强硬的手段，悍然不顾地闯进他的心，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一种爱不疯魔不成活。

　　南风说，他需要的是像梁湾一般温暖的女子，可是，他的心胸已经狭隘到只容许她一人踏足。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温暖，而是尹南风。时间将她熬成了他心中的唯一，而如今，现实却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巨大的鸿沟。

　　想到这，张日山胸口剧痛，仿佛被人拿着匕首捅了一刀又一刀，见血封喉，痛彻骨髓。

　　喉咙口涌起一丝腥甜，他强忍住咳嗽，问道：“也就是说，她现在不爱任何人？以后也不会……”

　　“暂时是这样。”

　　一切都有变数，或许，尹南风只是暂时封闭了感情，等时机到了，就恢复了呢？

　　张起灵没有把话说死，给人留一丝希望，总比断人后路来得仁慈。况且，他不相信那么浓烈的爱，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只要残留一分，待到将来风起，也就能死灰复燃。

　　眸光一亮，张日山自然懂得他话里的意思，胸口有一簇微弱的火苗重新冒了出来，心神激荡间，再也压不住喉咙里的痒意。

　　用手帕捂住嘴，他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声音喑哑，眼底都蒙上一层水雾。手帕上，有几缕暗红晕染开，他却低低地笑开了。

　　眼神一凝，张起灵不知道究竟是尹南风太执拗，还是张日山太老顽固，一份感情被蹉跎至此，倒不知是谁的错了。

　　“张日山，如果你真的喜欢尹南风，那就等下去。”

　　“嗯。”攥紧手帕，张日山轻声应道，“我会守着她。”

　　守着她，直到属于他的南风回来，反正他还有悠长岁月可以消磨，余生，有她一人足矣。

　　风吹起他额角的碎发，夕阳余晖中，他遥望天际，那双幽深的眸子，倒映着一泓落日，一如她眼角的朱砂痣，艳丽无双。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她，无处归家。

　　没关系，从今天起，她便是他的归属……

　　“汪家那边，交给吴邪，你不用插手。”将装着黑金古刀的包袱斜跨背上，张起灵余光瞥到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吴邪，最后交代道，“张家与汪家，几代的恩怨，没有那么容易终结。尹南风这边，你看着点，最好不要有任何差池。”

　　她那般狠绝，如今更是没心没肺，若是插手进来，伤人就算了，若是伤到自己，再有个变故，痛苦的可是旁人。

　　“闷油瓶！”

　　一把搂过张起灵的肩膀，吴邪朝张日山点头打了个招呼，又把所有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我们该走了。”

　　“嗯。”

　　张起灵跟着吴邪上车走人，黑色的轿车呼啸而去，扬起一阵尘埃。从青铜门回来后，吴邪又找回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感觉，因为只要有小哥在，他就有了最强大的精神依靠，便可无惧前路风霜险恶，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张日山又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沉，才转身离开。浅色的手帕被它的主人遗落在原地，上面的那抹深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触目惊心。

　　等他走远了，新月饭店门口突然多出了两个人影。

　　“小姐。”声声慢看着手上红木托盆里的二响环和黑卡，有些为难地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嗯？”

　　回过神，尹南风从手帕上收回目光，她有些心不在焉，手上倒是十分自然地将二响环拿过来，重新套在手腕上。

　　“既然人家不要，那我们收着，以后再来讨，可就没门了。”

　　“是。”脸上极快地闪过笑意，声声慢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张日山会长最近身体似乎不大好，这下身无分文，还被小姐扫地出门，还真是老来无依，生计艰难啊！”

　　眉头蓦地皱起，尹南风迟疑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捏起托盘里的黑卡，她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松口道：“那就以你的名义，给老东西多送点补品。”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况且，他是长辈，这点心意就当是孝敬祖先，不足挂齿……

　　想了想，她指尖一动，将黑卡扔了回去，交代道：“哦，对了，就用他卡里的钱。”

　　她可是纯粹的生意人，做顺水人情还行，亏本生意就算了。

　　“小姐，这卡里的钱，起码能送上十来年的补品。”声声慢提醒道。

　　“嗯，那记得扣人工费。”

　　抬手拂过眼角泪痣，将发丝拢到耳后，尹南风转身进去，一袭黑色长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她犹如黑夜里摇曳的一簇紫藤，妖娆而冷艳，却又拒人千里之外。

　　她变了，却也没变，变的是心，不变的却是灵魂。

　　将黑卡妥善收好，声声慢跟着尹南风进了饭店，看着前头消瘦的背影，她突然觉得无比心安。

　　有小姐在的新月饭店，才是她跟罗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