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颔首崇光》子渡白

4、信

　　司恒看到崇渊转过身，像把柔软的躯体缩回了坚硬的蚌壳内，崇渊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冷冷的，似乎他曾经在崇渊身上感受到的茫然都只是错觉。司恒接过江烨手里的伞，走向崇渊，递给他一个信封。崇渊没有伸手去接，依然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司徒仪刚想说话，就听见司恒开口：“任云初给你的信。”

　　崇渊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那封信。

　　【崇渊：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难过，虽然我觉得你那张死人脸难过了也看不出，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我觉得我已经很圆满了，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你了吧。

　　想跟你说的话，有很多，估计写个三天三夜也写不完。知道你老是嫌我唧唧呱呱的太罗嗦，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你也记不住。

　　第一，不要去查关于我死亡的真相，永远不要去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接触这些事情。

　　还有就是，那天圣诞节，我骂完你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但我猜你和我一样，不提起是因为不想提起而不是因为忘记。我想，可能是我的问题，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强硬地让你接受我的价值观，用我的价值观去定义你的人生。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最后，崇渊，我不知道在你以前的人生里经历过什么。只是每一次看见你的眼睛，我都会觉得很惊艳，也很难过。你这样的年纪，应该还只是个孩子，不该拥有那样的眼睛。

　　我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很害怕，我走之后，你会怎么样。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你会不会，再也看不到光。

　　崇渊，司恒是我的朋友，我离开之后，他会保护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希望你待在他的身边一年，相信他就像相信我一样。一年之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崇渊，去看看光吧。

　　这是我的心愿。
　　任云初】

　　司恒看见崇渊折好信，塞回了信封，他对崇渊伸出手，嗓音低沉柔和：“崇渊，我是司恒。跟我走。”

　　任云初，这是你的心愿吗？

　　崇渊抬头看着司恒，司恒撑着黑色雨伞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五官线条刀凿般深刻，幽深的眼中映出他的脸。司恒静静地对他伸出手，在昏暗的雨幕里像一座坚硬的大理石雕。

　　崇渊沉默，一缕阳光突然照在了他的脸上。他仰头，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洒下灿烂的金光。

　　崇光看着阳光下司恒黑色的眼睛变成了柔和的深褐色，沉默着握住了司恒的手。

　　不管是多大的雨，多长的夜，所有的一切，都有过去的一天。

　　在两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近，面色苍白清俊，扶着身边管家的手，“你是崇渊吗？”说话间有些气息不稳，见崇渊沉默着没有说话，男人笑了笑“失礼了，我是风间叶藏，任云初的朋友。任云初的事情……我有听说。想提醒你，请千万小心一点。”

　　崇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司恒换了一只手撑伞，把崇渊放在雨伞下面，带他离开了墓园。

　　楚袭涯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司恒让崇渊住进了自己家。

　　司恒喜欢安静，所以他的别墅里佣人们也很少，只有一个管家、几个佣人和几个保镖。

　　江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崇渊，黑色的发，奶白色的皮肤，身形修长，看着很高但站在司恒的身边就显得有些小只了。看上去没有什么肌肉，并不像是有什么攻击力的样子。眼神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不怎么说话。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崇渊的眼睛，漆黑的似乎总也看不到底。一般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睛吗？而且少爷对他的态度，实在是有点反常。少爷对人虽然不算冷淡，但从来不会让人过分接近，他竟然能让崇渊住进家里，或许是为了安全考虑，但他总觉得有些不正常。想着他转头看司恒，却发现向来淡漠的少爷居然在走神。

　　见过家里的人之后，崇渊回到了房间。打开司徒仪给他准备的电脑，联网后掩去自己IP地址进入暗网，输入在线游戏域名，登陆上线。快速完成了一个系统任务，然后去提交。

　　游戏界面上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圣殿上，目光慈祥的NPC白发骑士头上出现千篇一律的提交任务对话框【您想要什么】。

　　崇渊键入【真相】顿了一下，补充【那场爆炸的真相】

　　界面中的骑士几分钟后才回复【您不需要知道】

　　屏幕上的光映得他漆黑的眼睛显得有些冰凉【是他的命令吗】

　　骑士【是】

　　崇渊没有回复。

　　骑士【他已经死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去】崇渊凝视着自己键入的那句话，不等白发骑士回复便断了线，处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合上笔记本，仰面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身侧修长白皙的五指紧紧攥住信封的一角，用力到在信封上留下一道道折痕。

　　我不会回去。

　　崇渊没有睡觉，他害怕做梦，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蒙着雾气的眼睛百无聊赖地凝望着夜幕中闪烁的万家灯火。

　　有人睡了，有人醒着。那么我呢，我现在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