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四十七章 一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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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次动乱，众人滞留在贺茂别雷神社，比原定的出发日期晚了三天，再呆下去，外界便会起疑，若不是顾念和雅的伤势织田信忠恨不得审讯一结束就启程。撤回安土城少说也要一个月车程，以和雅目前的状况实在经不起长途颠簸。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他极力隐瞒的刺杀事件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他冒不起这个险。
“和雅，虽然你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但毕竟元气大伤，这次随行所带的药材有限，终是治标不治本。况且出了这次意外这里也不再安全，难保哪天不会再蹦出些贼子来，这里实在不适于你静养。为父想着，为了你和众人的安全，最好尽早动身，回到府里为父定会为你寻来名医神药为你医治。只是为父担心，你的伤，大夫说经不得路途颠簸……”
和雅默默听他把话说完，心里一阵冷笑。明明就是为了保住织田氏的命途而置女儿的伤情于不顾，却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不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定还真会被这张虚伪的嘴脸所骗！他想扮慈父，自己也没有不当孝女的道理，怎么敢拖他的后腿？！
“出了这样的事，人心惶惶，父亲大人这几日为此奔波操劳，还记挂着和雅的安危，和雅怎会不明白您的一番苦心。这里确实不宜久留，和雅的伤比之众人的安危轻于鸿毛，父亲大人千万不要为此耽误启程的时间。”
“可是……”织田信忠面露担忧。
他这个红脸唱得好啊，逼得人不舍身取义都不行。他想装，她就陪他装到底！
“父亲大人信不过和雅么？”和雅咬着唇，身体因为虚弱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分外清晰，“和雅虽是女子，但是身为征夷大将军的女儿，这点伤，和雅能忍。”
织田信忠怔怔地看着和雅，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儿。来之前他原本还担心和雅会委屈难过，却不想她竟如此乖巧懂事，让他心生怜惜，而真正让他震撼的是和雅的坚强与不屈。
榻上的女子，有着羸弱的身体，苍白的面容以及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然而刚才那一瞬间，眼中却奇异地绽放出坚定和骄傲的光彩。如同打磨了的珍珠，散发出温润柔亮的光芒。
这个女儿，让他刮目相看，油生欣慰。
待织田信忠离开，和雅沉沉地闭着眼睛想：我这个孝女当得还算让你满意吧，你欠了我那么多，总该还我点什么了。
不出和雅所料，当日，大部队便启程了。织田信忠因对和雅有愧，为此，下令放慢车队行驶的速度，一路上对她照顾有佳，命大夫随侍左右。和雅乘坐的香车比来时大了一倍有余，足够她躺在榻上静养，车内器皿食物一应俱全，铺了厚厚的棉垫，厚重的挂帘挡住车外一袭严寒，暖炉握在手中，温暖得让人忍不住叹息。桌上的香炉里还特意点着驱寒养气的艾叶香，淡淡的香苦之气闻在鼻中说不出的舒畅。
即便如此，尚未愈合的伤口仍经不住路途的颠簸，一点小小的震动都能引来一阵剧痛。一天下来，和雅觉得自己仿佛又死过一遍。
阿留见和雅满脸虚汗，咬紧牙关忍痛的样子急得直掉眼泪，却也无可奈何，只有更加小心地照顾着。
晚上到了驿站，和雅已经疼得连饭都吃不下，阿留红着眼放下碗，眼泪不禁又流下来。
和雅叹了口气，微微笑道：“你已经哭了一天了，眼睛都肿了呢，快去洗洗，我可不想明天看到一双兔子眼。”
阿留握起和雅的手：“怎么才能让你不疼呢？我没有办法，要我看着公主一路受苦，我受不了！”
“我是因为今天第一天上路，身体还不适应罢了，休息一晚，明天就会好很多了，阿留相信我。你我什么苦没受过，还有什么挺不过来的。”
阿留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帮和雅把被褥盖好：“公主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就在后面守着，若是饿了渴了记得喊我。”
和雅点点头，轻轻闭上眼。
阿留守在榻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睡着了，才拿着碗悄悄退到屏风后。
由于腹痛的关系，和雅睡得并不安稳，隐隐听到屋外有人道：“已经睡了么？……连饭都没吃？”
“是，公主伤势未愈加上路途颠簸，病痛加剧，食欲不振，便早早睡下了……”似乎是阿留的声音。两人的声音较低，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好好照顾她。”
“是……大殿下慢走。”
直到屋外再无动静，和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一双温凉的手轻拭她的额头，奇迹般地，腹部的疼痛减少了许多，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让她渐渐放松了身子。一夜无梦。
早上第一缕阳光透过纸格扇照进来的时候，和雅缓缓睁开眼，有些怔怔，这是自她受伤以来第一次没有被疼痛纠缠，睡得这么踏实安稳。
“阿留。”和雅轻轻唤道。
为了方便照顾和雅，阿留的睡榻与和雅只一扇之隔，昨夜因担心公主有什么闪失，她本是打算彻夜守在外间，却不知怎么爬在方桌上睡着了。直到和雅唤她，才幽幽转醒，顾不上梳洗，急忙凑到榻前：“公主这么早就醒了？”见和雅神色比昨天大好，心略放宽。
注意到她衣摆上的褶皱，和雅微微蹙眉，难道昨夜不是幻觉，是阿留照顾了自己一夜？“阿留一夜没睡么？就算照顾我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我昨天是有些累了，你看，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阿留以后别再熬夜了。”
阿留被说得很不好意思，赧然道：“我本想守着公主的，半夜却睡着了，半点职责没尽到，哪像公主说得那样，阿留无地自容。”
不是她么？和雅笑了笑：“没有最好，若是阿留病倒了，谁来照顾我。我要阿留健康平安，陪伴我一生。”
“嗯，嗯！……我先下去准备，待会便来服侍公主洗漱、换药。”慌乱地说完，阿留急忙掩泪退下，靠在门边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捂着嘴低喃，“我想，我也想，陪伴公主一生……”
因身体不便，和雅每次都是由内侍搀扶着上下辇车，伤口免不了又是一番折腾。早上出发的时候，凌宫羽忽然而至，挥开内侍，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和雅身上，随即一把抱起她，翩然上了车，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把她轻轻放在软垫上，见和雅懵然无措的样子，凌宫羽不由失笑：“内侍服侍你多有不便，这样折腾下去，刚好的伤口又要裂开了。我已向父亲大人说明，父亲大人也允了，以后我就是和雅专用的随侍，随你差遣。”
“哥哥在说笑么，和雅怎么敢……”
“父亲大人开了金口，你我可不能违命。”
见和雅仍有顾虑，凌宫羽又道：“就当是我补偿你。早就应该来看你了，前几日却忙于他事无暇顾你，我能为你做的不多，现在就连这点都不愿收下么？莫不是妹妹在怪我？”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怪哥哥！”和雅急忙忙要解释，却瞥见凌宫羽满含笑意的眼眸，才知道自己被作弄了，红着脸低下头。
“我心中有愧是真的。昨天就想来看你，到了门前你的侍女却说你累了一天已经睡下了，见你今天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我便放心了。”话音一转，语气中带了戏谑之意，“真的呢，脸色都红润许多。”
和雅的脸颊像抹了胭脂，登时更红了。
撩起外袍的一角，凌宫羽忽然道：“你还记得这件衣服？”
眸光一闪，和雅抬眼就触到一双幽深的眼眸，不由地轻轻点头。
凌宫羽淡了笑意，声音变得有些迷离：“是你托觪隼还给我的？”
暗中攥紧了衣袖，和雅再次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我……遇刺那天，偶遇二殿下，便请他将衣物转还给哥哥。”
面对凌宫羽略带探究的目光，和雅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那双眼像海，看似深沉无波，却隐含波涛暗涌，转眼就能将人淹没。她现在终于体会到，樱宫未明当初面对凌宫羽质问时的感觉。他说，大殿下的眼神很稳，让人安心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这样的眼神很可怕。
和雅知道，越是如此，就越要表现得坦荡，所以她没有丝毫闪躲，静静回望。
许久，凌宫羽似乎松了口气，笑容又重回脸上，温暖如昔：“只要是和雅说的，我就信。”
晚上躺在榻上，和雅闭上眼冷笑：凌宫羽，你知道了什么，又怀疑什么？怀疑你那个宝贝弟弟根本就不会好心救我？！但凡你对他有一点了解，你就会知道，织田觪隼会帮她救她？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怀疑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织田觪隼欠了她的情。
屋中忽然响起极其轻微的衣衫摩挲声，和雅心中一紧。
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四十七章 一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