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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争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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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揩了一把眼泪,听了沈红的话竟然破涕为笑,“太好了,原来都是误会,原来三姐姐不是故意要丢下我,父亲也不是不要女儿。女儿还以为是父亲嫌恶女儿,姐姐们才将我一个人丢在街上。”
沈籍这才搞明白沈白先前又哭又跪的是在担心什么。因为沈白之前的表现实在太反常,倒是让沈籍选择相信沈白的说辞。
“胡闹!”沈籍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廉价的青瓷茶盏跳了跳,滚到地面上摔了个粉碎。凉透了的茶水和着碎瓷渣子流了一地,还有一些顺着砖缝渗到沈白脚下。
沈青被沈籍的举动吓了一跳,又慌又恨,没想到被沈白抢占了先机。沈青咬了咬嘴唇,顶着沈籍审视的目光努力露出同情惋惜的神情,“四妹妹,你到底年纪小,一不小心跟着其他人走错了岔路也是情有可原。在自家人面前,实话实说也不要紧的。”
本来沈青心中计算的是很好的。沈白走散这件事只有她和沈白自己知道真相究竟如何,沈青抢先一步和沈籍说了经过,往日沈籍待沈青也比待沈白更信任,沈青本以为沈籍会先入为主地相信她。谁想到沈白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沈籍完全抛弃了沈青的说辞。
一个说自己是被人故意抛弃,一个说沈白是独自一人跑到烟花柳巷。沈红和沈紫知道这是一场庶女之间的争斗,都冷眼旁观。这个时候就看沈籍愿意相信哪个女儿。
相比沈白,沈紫更讨厌婉姨娘所出的沈青。正当沈白沈青各执一词时,沈紫忽然想起来似地插了一句,“坩埚胡同在德兴坊最东头,比徐记茶楼还要靠东。三妹妹是从西边走过来的,怎么才刚走到徐记茶楼,就知道四妹妹是往坩埚胡同去了呢?难不成三妹妹在进茶楼之前先去了坩埚胡同?”
沈青没想到沈紫突然发难,支吾了一下,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是听人说四妹妹往坩埚胡同去了。我、我没去过坩埚胡同!”
沈紫眨了眨眼睛,“谁和你说的?你还认识外人?否则那人怎么知道去坩埚胡同的人是四妹妹。”
沈青招架不住,磕磕巴巴地解释,“是、是听两个大娘闲聊……”这个理由实在拙劣,扯谎的色彩太重了。沈紫直接嗤笑出声。李氏和沈红立即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沈白再作辩白,沈籍对这起走散事件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沈青就是故意丢下沈白,还居心叵测地想要毁沈白清誉。沈籍想到自己未及笄的三女儿竟然有这么阴险的心计,又愤怒又心寒。雷霆万钧的怒火,在看到沈青那张惶恐、绝望却仍旧不见一丝悔意的面孔时,统统化作一句失望透顶的叹息,“母亲前些日子来信说她身子不利索,就让青姐儿回仁和陪陪她祖母吧。”
沈青脸色霎时惨白。仁和县是沈籍的老家,远在杭州府,沈籍已经七八年没有回过仁和了。沈青已经到了说人家的年纪,这时候被送回仁和,恐怕很难再嫁回京城。
沈青不甘心,脸上闪过一丝疯狂,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凄厉,“既然如此,女儿也不再扯谎了。父亲,女儿之所以撒这样的谎,也是为了四妹妹的清誉呀!”
沈籍看向沈青的眼神彻底没了温度,“你都这样污蔑你妹妹了,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沈青直勾勾地盯着沈白,冷笑了一下,“三妹妹,我本想帮你瞒着的。既然父亲这样问我了,我也只好说出来了。”
沈白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把柄抓在沈青手里。
“四妹妹是没有去过坩埚胡同,但她也不是一个人回的家,是有外男陪着她回来的!那男子和四妹妹看起来颇有交情。”沈青说的信誓旦旦。
沈籍转头看了沈白一眼,只见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乌丸般的瞳仁因为惊讶又撑大了一圈,樱粉色的唇瓣毫无防备地微启着,脸上有困惑有疲惫,就是没有半分被戳破私情的难堪窘迫。沈籍再看向沈青,原本柔顺清秀的小脸蛋上满是怨恨和厌恶,实在难以取信于人。沈籍原本还后悔自己对沈青的惩处太重,此时那三分心软已被消磨殆尽。他闭了闭眼睛,对一直未曾插话的李氏说:“明天就安排人送青姐儿去仁和。”
沈青没想到沈籍连问都不想多问一句就选择了相信沈白,刚想哭闹起来,李氏带来的两个粗使婆子就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沈青看到沈籍冰冷的神色心里一下子慌了,跪倒在地上哀求起来,“父亲!父亲!女儿错了!您罚我跪祠堂吧,您禁我的足吧!求求您,别把女儿送到仁和去……父亲!”
沈籍沉着脸没搭理沈青,李氏叹了口气,上前抓住沈青的胳膊,“青姐儿,瞧你这样子,是把你送到仁和侍奉老宜人,又不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待老宜人病好了,自然就接你回来。”沈老宜人不是沈籍的生身母亲,和沈籍一家向来关系疏淡,怎么会需要沈青这样一个隔了两层的庶孙女去侍疾。沈青心中一片绝望,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没法从仁和回来了。沈青躲开李氏的手,拼命想爬到沈籍身边,李氏脸色微暗,向粗使婆子点了点头,那婆子立即用手捂住了沈青的嘴巴,用力将她拖出了抱厦。
沈青狼狈地在地上挣扎,怨恨地盯着沈白。只是这种眼神沈白前世看得多了。沈白垂下眼眸,脸上仍旧是姣花照水楚楚动人。
沈青被送往仁和前,形式上几个姐妹还是要去送送她。沈白保持着寡言怯懦的形象,默不作声地跟在沈紫后面。沈紫也不想和沈青说话,只有沈红一个人敷衍地和沈青说些场面话。
就在沈红准备离开时,沈青忽然语带哽咽地开口,“大姐姐,我可以单独和四妹妹说几句话吗?我……我想向四妹妹好好道个歉。”
沈红挑了挑眉毛,虽然觉得沈青说得言不由衷,但也懒得多管闲事,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可以。大家都是亲姐妹,哪有隔夜仇。三妹妹这样懂事,爹爹知道了也会很欣慰。”言罢就领着沈紫先走了。
沈青抬起头看向沈白,沈白只好走到沈青身边。
“四妹妹,你很得意吧?”沈青冷笑地盯着沈白。
沈白没有理她。沈青声音尖锐起来,“你以为赶走了我,你就可以嫁给李二表哥了吗?不可能!李家再是小户人家,也不会要你一个死了生母的庶出女!”
沈白哂然,没想到沈青这样费尽心机,竟然是为了李继岑争风吃醋。沈白不想和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争辩,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
沈青见沈白毫无反应,心里更加不忿,恨声道:“四妹妹,你不会运气一直这么好的。你和那个男人的来往我都看到了。他还搂了你,对不对?父亲不相信这件事,太太肯定会相信。”
沈白想起严柏,心脏骤然收紧。她已经活过一回,严柏的人生却刚刚开始。
沈白终于睁开了眼睛,冲沈青微微一笑,“三姐姐,你为什么觉得太太会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个男人是谁?我在哪儿遇到那个人?何时与他有的来往?为什么别的人都不知道,偏偏就三姐姐你看到了?”沈白一连串地问题砸下来,顿了片刻,平静地看向沈青,“三姐姐,撒过一次谎,第二次就很难让人相信了。”
沈青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咬牙切齿,“沈白!”
沈白也站了起来,侧头靠近沈青耳畔,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热气吹进沈青耳朵,“三姐姐,说话做事前偶尔也要动动脑子。”
沈青气得浑身发抖,压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还来不及扬起就被沈白攥住。
“沈白!”沈青的手腕被沈白攥得发疼,想抽又抽不出来,本该凶狠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哭腔,“我会让你后悔的!”
沈白心底叹了口气,松开手,“三姐姐,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沈白低头向沈青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小姐!三小姐没有为难您吧?”等在门口的石榴立刻迎到沈白身边,紧张地打量了一番。
沈白摇了摇头,示意石榴赶紧回她们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里,沈白还没有坐下,就转头问石榴:“我以前做的女红都放哪儿了?”
石榴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小萝筐,里面零零碎碎地放了些针头线脑和两个小荷包。沈白拿起荷包看了看,意外发现自己年少时的绣工其实很不错。但是因为沈白向来厌烦女工,后来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多起来了,就很少再做女红了。沈白揉了揉额头,“你觉得做一个荷包要多久?”
石榴闻言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困惑地答道:“小姐为什么问这个?以小姐的手艺,半天足够了呀。”
半天!沈白心里苦笑,只好厚着脸皮再问石榴:“你这儿有做好的荷包吗?”
石榴更加莫名其妙,抓了抓头发,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的,奴婢做了七八个,”石榴有些尴尬地补充道,“本来是想托刘婆子拿到外头卖钱的。”
“外头卖一个多少钱?我把钱付你,这些荷包都算卖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