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黄三昭 ...
-
汴京城中游戏女子众多,其中不乏未婚少女。刘娥见状,亦拆解了妇人髻恢复女儿打扮,跳下牛车与庞修竹同行。
汴河两岸,风景如画,河腰处是一座虹桥,桥边有几个脚夫正在卸货。执墨牵着牛车跟在他们身后,望着街上一个杂耍戏班惊叹不已。而龚美更是被眼前的繁华景象震惊到眼睛都要直了。鳞次栉比的商肆、海船,人满为患的茶寮,迎来客往的酒楼,亦不时有许多锦衣华服之人骑着高头大马当街而过,甚至还有几个伙计端着几盘菜食在人群中穿行。
执墨几乎看呆了,指着一个端着菜品的伙计惊叹道:“三郎,那是什么?”
庞修竹含笑道:“不过是一些商户人家嫌做饭费时,叫的外食罢了。”
执墨惊道:“外食?可以让店家给送到家里吗?”
“自然。”
执墨睁大了眼睛:“这也太方便了吧?”
龚美亦道:“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饭食是可以送到家里的。”
有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笑了起来。一个用帕子裹着头发的老妇人笑着问他们:“听几位口音,像是蜀地来的,今日是头一次来汴京吧?”
刘娥点头称是,老妇人立即热情地拉着她道:“那你可得好好看看了,到底是我们汴京好,还是你们蜀中富?我家良人年轻时曾去蜀中伐过后蜀,回来的时候对你们益州夸赞的不得了,我就不信如今还是比不过你们。”
刘娥笑道:“芙蓉城中繁华似锦,却远不及国都民风开明,交通发达,风景如画。再加上蜀地险峻,也远没有京中这般囊括四海呀。”
那老妇人一听,这才满意了,拉着刘娥的手不住的夸好俊秀的孩子。
告别了那妇人,四人又沿着街道一路前行,只是越往前走,倒觉得繁华之景更胜了,而没见过的东西亦是更多了。汴河两岸杨柳依依,更有无数画舫游船,欢场女子。四人一路看的眼花缭乱,待到天将黑时,方才走到一家卖香饮子的茶肆,要了四碗细细的品了。那香饮子原由荔枝泡水制成,味道甘甜可口。执墨喝过之后大呼好喝,离开茶肆后,更是扯着庞修竹的袖子连声叫着要住在这里再也不回去了。
庞修竹摇着折扇,含笑望着他:“我与表妹此来京中,一为求学,二为求官。可无论求学还是求官,都非一朝一夕之事,自然是要久久不能回去了,不过啊,只怕你在这里住的久了,会想家,哭着叫我带你回去呢。”
执墨不服气的说:“哼,我才不会。”
庞修竹道:“是,你不会,是我会,也不知谁昨夜哭着鼻子说想家。”
执墨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假装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时刘娥走过来,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如今天色已晚了,不如我们先去投宿如何?”
庞修竹道:“轩仪所言极是,那边走吧。”
执墨忙拍着胸脯道:“郎君与娘子若是舍不得此地的风景,不如先在这里坐着,待小人找到歇脚的地方,再来接两位过去。”
庞修竹含笑望他:“你又知道轩仪与我想要什么样的居所了,还是说你知道客栈在哪里了?”
执墨撇了撇嘴,低下头,捏着牛缰绳不肯说话。
三人正自谈笑间,忽听一声怒喝:“小心!”
刘娥慌忙转身,只见一匹高头白马迎面直冲过来。此时街上行人极多,有不少人已被那马惊得四散而逃,街边的几个卖果品的小摊也已被掀倒在地,少数一两个小孩更是吓得当街哭了起来,口中喊着‘娘娘’,场面一片混乱。刘娥四顾,只见到处都是慌乱的行人,实在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与那匹马迎面撞上!
九死一生之际,刘娥想起从前在庞府中时,府中的马夫安抚受惊烈马时哼过的一个调子,当下顾不得许多,全凭着记忆,那首曲子哼了出来。
刘娥原不懂马,这调子又是偷学而来,自然哼得磕磕绊绊毫无美感。然而不知为何,那马听到这曲子,竟渐渐地慢了下来。
刘娥一见有用,心中大喜,集中精力吟唱。果然,随着刘娥的歌声,那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已与平常无异。
这时候,一名身着紫色锦衣的少年自人群中冲出,走到马前飞身上去。少年坐在马背上,抱着马颈轻声安抚着。不出片刻,那匹马便在刘娥的歌声与少年的安抚中,完全平静下来。
少年见状,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飞身下马,叫了身后的几个家仆过来安抚受惊的人群。
“某管教不严,致使马匹受惊扰乱了街市,多亏小娘子机敏,方才不使酿成大错。万请小娘子受某一拜,以示感激之情。”少年走到刘娥面前,弓手便要下拜。
刘娥观那少年,只见他约与自己相同年纪,生得剑眉星目器宇不凡,更兼之身量修长宽肩细腰使人见之忘俗。
刘娥忙转身避开他:“郎君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当什么。奴微末低下之人,当不起郎君大礼。”
少年见刘娥避开,亦不强求,只弓手道:“今日之事,原是某家仆从与马匹之过,险些误伤众人。可惜马匹乃是畜生,并不通人情,亦不好责罚于它。而仆从乃是某之属人,其之过,亦为某之过。小娘子既不肯受某之拜,便请留下姓名,待他日某遣家仆上门拜谢。”
刘娥道:“郎君客气,只是奴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敢受郎君之谢。若郎君心中果然有愧,不若使人将这街道拓宽上几分可好?奴见烈马来时,众人并非惊慌失措不知躲避,而是街道过窄,实在避无可避。”
少年闻言,将刘娥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一抹赞赏:“小娘子言之有理,待某回到家中,必遣人去办。只是某方才听得小娘子口中所吟,乃是西域边地流行的御马歌,不知娘子从何处习得?”
刘娥笑道:“不过是从前在家中,听一位马夫唱过罢了。天色不早,奴恐错过时辰,失了宿头,便先告辞了。”
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那少年忙上前一步道:“某姓黄,名三昭。还不知娘子姓名,可否告知?”
刘娥闻言,神色一顿,道:“贱名不足挂齿,不提也罢。郎君既有心,不如早些将这街道修好。奴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也不管旁人目光,径自拉了庞修竹上了牛车,又吩咐执墨与龚美快些赶车。
眼瞅着牛车走远,周遭一些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只有几个被那马惊到,或在慌乱中踩踏受伤的人依旧停留在原地,黄三昭的家仆们正为他们检查伤势,又叫了几个壮丁过来带受伤过重的前去医馆医治。
黄三昭望着渐渐消失的牛车,叫来一位贴身家仆问道:“你可听得出方才那三人是何地口音?”
家仆思忖了一阵,低头恭敬道:“回殿下,听着倒像是蜀中人士。”
黄三昭道:“我说听着生疏,原来是蜀中来的。”
那家仆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王爷可要小人跟着他们,去查查他们如今的住处?”
黄三昭摆手道:“不必了,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那便罢了。”
家仆闻言,忙应了一声,站在一边垂首侍立。
车厢内,庞修竹不解的望着刘娥:“我观那少年形容磊落谈吐文雅,品貌性情皆为上乘,似是高门望族出身。轩仪为何落荒而逃?”
刘娥拿起水囊,饮了一口:“表兄竟当真看不出吗?”
“如何?”
刘娥问:“表兄难道忘了,方才那少年自言是何名讳?”
庞修竹遂沉吟道:“黄三昭……黄三昭……皇……三……啊!难怪你提议让他拓宽街道,又走得如此匆忙。”
刘娥摇头道:“拓宽街道之事,只是我见他身着锦衣谈吐不俗,又仆从众多而起的试探之语,却没想到他答应的那样痛快。可真正令我确定下来的,却是他的名字。”
庞修竹想了想,方才点头道:“轩仪果然聪慧。”
刘娥笑道:“并非我聪慧,只是表哥生性豁达,不肯在这些小事上用心罢了。何况他已说的如此明白,分明就只差告诉我他就是那人了。”
庞修竹道:“这倒也是。不过我见这位器宇不凡心胸开阔,轩仪为何不与他结交,反倒要逃呢?”
刘娥道:“表兄如此聪慧,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
庞修竹道:“如何?”
刘娥含笑道:“日后你自会知道。”
庞修竹见她不欲多说,也不再问。
执墨驾着牛车照着刘娥的指引,胡乱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停下来,回头冲着车内道:“三郎、小娘子,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是一栋大房子,我们现在往哪里去呀?”
庞修竹从车内探出来,只见迎面一片碧瓦红墙,更有几株柳树自墙内探出,墙外有几个零星小贩在售卖东西,遂笑道:“傻子,这哪里是什么大房子,这便是如今的皇城。”
执墨惊异不已:“啊,原来皇城长这个样子。”
龚美也感叹道:“想不到我龚美打了一世银器,今日竟也能见一回皇城了。”
执墨白了他一眼:“你这老汉真奇怪,打银器跟见皇城有什么关系?”
龚美笑着摇头:“年轻人,你不会明白的。”
执墨撇了撇嘴,自去踮着脚尖想往那皇城内瞅上一眼。只是皇城外红墙高筑,又岂是能被他看到内里的?
执墨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失望道:“唉,什么也看不到。”
庞修竹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看够了就快赶车吧,先找个歇脚的地方,赶了这许多日的路,你都不嫌累?”
执墨呆呆的‘哦’了一声,跟在庞修竹和龚美身后跳上车辕。
汴京内城中繁华无比,客栈极多,不多时四人便找着了落脚的地方。
刘娥一看,是一座装修颇为雅致的客栈,客栈外有一匾额,上书临汴楼。这家客栈建在汴河边上,想来便是这名字的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