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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假亲 ...

  •   时光如箭,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刘娥出嫁的日子。

      那柳氏苛待刘娥,阖府上下人尽皆知,偏她又喜欢做出贤德的模样。如今刘娥出嫁在即,她便每日里派了年长的教引娘子过来,教刘娥为妻之道,又三不五时叫些裁缝绣娘过来为刘娥量体裁衣、商量花样子。一时之间人皆称颂柳氏贤德,对寄居舅家的孤女尽心尽力,宽厚非常。

      这些话传到刘娥耳中时,她正在庞老夫人房中,闻言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贤德、宽厚,柳氏也配?

      那庞老夫人昏病日久,见了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也不认识。无论刘娥如何倾诉,她总是一副痴呆呆的样子,嘴里不住叫着‘明心、明心’。刘娥听罢,心中更是痛苦不堪,庞明心正是她母亲当日的闺名。

      她跪在地上,把脸贴在外祖母腿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昏病的庞老夫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腿上的湿意,她低下头摸着刘娥的脸,口中碎碎的念着:“明心别哭,明心别哭,娘在,娘在。”

      刘娥抹了抹眼泪,抬头望着庞老夫人,强作欢笑道:“娘,明心要出嫁了,特意来向您辞行。”一旁侍立的大丫鬟锦星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背过身哭了起来。

      庞老夫人像是突然就好了一样,她低头慈爱的抚摸着刘娥的脸,她说:“明心,喜欢娘给你选的婚事吗?娘听说那位刘衙内生的姿容不俗,相貌伟异,是个胸有大志的,你嫁给他,娘才放心。”

      刘娥强笑着点了点头:“满意,娘选的婚事,明心当然满意。”

      庞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辞别了庞老夫人,锦星送刘娥到了外间的花厅处,还要再送,刘娥忙止住了她。

      “锦星姐姐,你快回去吧,外祖母那里离不得人。”

      “是。”锦星握着刘娥的手,含泪点点头:“小娘子保重,以后多回来走动走动,老夫人最近总是念叨先大娘子的名字,见到你或许安慰些。”

      刘娥苦笑道:“你我都知道,我这一走,只怕是再难进庞府的门了。”

      话音一落,二人都沉默了。

      半晌刘娥方强笑道:“姐姐快回去吧,别让外祖母要人时找不到。我先走了,以后,外祖母就拜托给你了。”

      锦星裣衽向她行了一个大礼:“是,小人明白,小娘子从此保重。”

      刘娥点了点头,与她作别。

      告辞了锦星,刘娥最后看了一眼庞老夫人的居室,低着头匆匆离开。

      第二天早上不过四更光景,刘娥就被柳氏派来的几个仆妇晃醒。那些仆妇拿了一张铜鉴过来,将她胡乱打扮一番,又给她头上簪了朵红艳艳的牡丹花,这就算是一个新娘子了。

      刘娥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是稚嫩的年纪,却被恶意嵌上了一朵俗之又俗的牡丹花,在廉价胭脂的衬托下益发显得粗鄙不堪。唯有那双眼睛,却是亮晶晶嫩生生的,如同山间的小鹿。

      那柳氏道刘娥乃是孤女,婚事不宜大费周章,故而连嫁衣也只给了她一件灰色的麻衣。灰色的麻衣配上大红的牡丹花,更是衬得她如同小丑一般。

      那些仆妇将刘娥胡乱打扮完毕,又扯了个红盖头给她盖在头上,这才搀扶着她从偏门离开了庞府。

      府门外,刘娥隔着盖头望着庞府高大的院墙,心中想的却是:今日我终于走出了这道墙,我刘娥在此发誓,他日待我重回蜀中之时,必将踏平庞府,取回爹娘遗物,叫那柳氏在我娘坟头磕头认错,所有欺我辱我之人,他日我必不放过,定要你们双倍奉还。

      随龚美同来接亲的媒人并那些抬嫁妆的,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眼见刘娥出了门,由不得她再做停留,忙一把将她扯上小轿,便吹吹打打的走了。

      龚美原在益州城中有自己的银匠铺子,但他的家却在益州城东门外三里的杨竹村,轿夫们一路吹吹打打,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走到杨竹村。

      这村子因盛产杨树与翠竹而得名,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口皆种杨树,村口处更有一大片竹林。刘娥坐在轿子上,掀起盖头,偷眼向外瞄着,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庞府以外的世界是怎样的光景,满心里都是好奇。

      那媒婆见刘娥如此,心里说了声不检点,走过来愤愤得说:“娘子快别看了,叫人看见不成体统。”

      刘娥无意与她结怨,左不过日后这些东西有的是时候看。她依言坐好,望着盖头上一只五彩的凤鸟出了神。

      杨竹村人口不过四五十户,龚美家在村子西头的一处涝池旁。

      到了家门口,龚美忙下了马,在一众乡邻的吆喝声中,踹开轿门,将刘娥迎下轿子。刘娥跟在龚美身后,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入了洞房。

      龚美之前已有过三任妻子,刘娥又无娘家在,所以这一次婚事并没有什么客人。前来吃喜酒的,除了一众乡邻,就是龚美的几个狐朋狗友,他们有的是贪图这一顿便宜酒食,有的是听说龚美娶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特意来一睹新娘子芳容。

      刘娥在房内听到院中那些男人污浊的言辞,心中冷笑,她一把扯掉盖头,对着房中那面破旧的铜镜拆开头发,细细的卸了妆。

      镜中的少女不过豆蔻年华,眉目清秀,聪慧果决。刘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心里小声说:刘娥,从今天开始,你终于可以做回你自己了。

      宾客们并那些前来帮忙的人,到了晚间方才散去,那龚美被灌了不少酒,晃晃悠悠的推开了房门,口中叫嚷着:“嗯,良人,我、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他喝得满身酒气,衣帽不整,咕哝着醉话就要往刘娥身上扑。刘娥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端起早先卸妆的那盆水,猛地一下对着龚美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龚美被她这一泼吓得有点懵,抬头望着房顶:“下、下雨了?嘿嘿,下雨没关系,快来呀良人,不要破坏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刘娥见他犹自未醒,冷笑一声,口中说道:“好呀,你且过来一些。”

      龚美不解其意,凑到刘娥近前就要去摸她的脸蛋。刘娥见这畜生靠近,趁其不备,举起早先藏在背后的一块瓷枕,狠狠地砸在了龚美后脑上。龚美醉的七荤八素,被她一砸之下,摸了摸后脑,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刘娥站起来整理好仪容,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见这人毫无反应,方才确信他是真晕过去了。当下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将人拖出房间。又自院中的井里打了桶水,用绳子绑了吊在门梁上,那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床前。若有人自外间推开门,绳子一松,那桶水就会掉下来。

      刘娥布置妥帖,拍了拍手,和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刘娥是被‘哗啦’一声巨响吵醒的,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龚美顶着一头水,落汤鸡似的站在门口。

      刘娥坐在床上伸了懒腰,歪着脸望着他:“你醒了?”

      龚美呼吸一滞,正要走进来,想到什么又犹豫起来,摸着脑后那块鸡蛋大的凸起,支吾道:“良、良人,你怎么打我?还、还把我扔在了外面。”

      刘娥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先出去吧,我要梳洗。”

      脑后的伤痛尤在,身上又湿了一大片的龚美不敢违逆刘娥的话,不情不愿的退出房间。刘娥见他走了,这才下床关上了门,穿好鞋袜在院子中打了水梳洗过。

      刘娥洗漱的时候,龚美在一旁看着她,刘娥不耐他的眼神,问道:“你看什么?”

      龚美似被蛊惑了一般,嘿嘿的笑着:“看你,好看。”

      刘娥闻言,回头‘啪’一巴掌甩了过去:“还好看吗?”

      龚美被她打得一懵,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过来,忙捂着脸和她赔罪:“是我冒失了,良人勿怪,良人勿怪。”

      刘娥梳了个妇人髻,站起来对他说:“随我进来吧,把门关上。”

      龚美望着梳了妇人头的刘娥,心中又是一动,忙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刘娥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她说:“龚美,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进来?”

      龚美对她又爱又怕,小心翼翼的说:“为、为什么?”

      刘娥突然重重的摔了茶杯:“我表兄给你的钱用着还好吗?”

      龚美面上一僵,缩了缩脖子:“可是、可是我们都成亲了,这样不太好吧?”

      刘娥道:“龚美,你给我听好。我们有言在先,这桩婚事做不得数。钱我表兄已经给你了,你也画了押,可不要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

      刘娥又道:“我知道我年纪小,又是妇人,力气远不如你。可你若敢迫我,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下地狱,你若不信,大可再试一次。”

      “可、可是……”龚美脑后伤口尤在,自然不敢再试一次,但到底有些贼心不死。

      “没什么可是的,想必你也知道,再过几日,表哥便要去汴京进学,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到了京中,表哥自会替你寻一桩好亲事,另外再替你置一处宅子,就连你送的聘礼钱,也会一应发还给你,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这些日子,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以夫妻相称。没有外人时,你年长我许多,我便勉强叫你一声世叔罢了。”

      新娶的媳妇变侄女,龚美自然心有不甘。可一则他当初轻薄刘娥之后,便被庞修竹叫人一顿好打,又收了对方的银钱答应假结亲。二则刘娥实在彪悍,嫁过来不到两天时间,便将他打晕了一夜,他心有余悸。三则刘娥的确生的貌美又能歌善舞,可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不值当什么。

      龚美想通之后,自然安分起来。刘娥见状,这才略微放下心,她起身对龚美道:“我先去厨下做饭,那些嫁妆箱笼,你且打开看看吧,若有用的就留着,若没有,就都扔了吧。”

      龚美见她说的随意,心中不解,忙去了昨日安放嫁妆的地方,拿出刘娥给他的钥匙一一打开。

      刘娥米刚下锅,手中的菜叶尚未摘完,就听到了龚美惊异的呼唤声。

      “侄女,侄女你快来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刘娥走过去一看,硕大的几个箱笼中除了头一个里装了些她的旧衣外,其余的里头装着的无一不是无人穿着的破旧麻衣和碎瓦片。

      刘娥心道果然,转身对龚美道:“我的衣服留下,其他的都扔了吧,箱笼留着,我们搬家的时候用。”

      龚美心中不忿,但却无可奈何,他和刘娥毕竟只是面上的夫妻,刘娥尚且不怒,他自然也没有怒的立场。

       自从那日之后,龚美倒真的和刘娥合作起来。他每日里去三里外益州城中的银器铺里替人打造银器,晚间方才回来,有时候回来时喝得一身酒气,刘娥也不理睬,只每日在家关门闭户,安心读书。表面上看起来,这两个人倒真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如此,一直过了半月有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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