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忆青春，我回忆你》宇文华年

8、第八章 前后桌

　　三月的西澧，处处皆是早春的气息。作为市树而被广泛种植在街道两侧的蓝花楹，此时已吐出了嫩芽，在微风中舒展。每到五六月花开时，整个西澧便会成为紫色的海洋，或行走，或乘车环游，看花朵摇曳、飘落，都是一种浪漫。
　　英才二中恰好外墙四面均有蓝花楹环绕，但校内种的却是法国梧桐。只因上世纪初建校时种了大量梧桐，后来学校重建，校方不舍得砍掉这些学校历史的见证者，便一直留下，之后路旁再种的，也都是梧桐了。
　　高一6班教室外，正是一条栽满梧桐的大道，阳光透过嫩绿的叶片，跃进教室，把一个个闪烁的光斑印上一张张青春的脸庞。
　　学生们正在沙沙地写着笔记，丁豆豆则在教室里踱着步子，见写得差不多了，便要求大家小组讨论黑板上那道题的解决方法。
　　在全班说话声的掩盖下，谢建和他后桌的付小刚讨论起了丁豆豆今天穿的粉色风衣。丁豆豆人如其名，长得小巧玲珑，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双眼皮，瞳仁很黑。有几个男生借问题之便，靠近了去看，发现她的睫毛很长，皮肤还细腻到看不见毛孔。加之她爱笑且随和，所以男生们喜欢她，女生们也喜欢她，议论她是常有的事。
　　只听谢建说：“我猜这是她男朋友送的。”付小刚有些不屑：“切，男朋友？无凭无据。”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哪个男人配得上我们神仙姐姐。”
　　一旁的谢瑶忍不住笑了，付小刚真不愧是资深《神雕》迷。开学初，刘国兵重新编排了座位，谢瑶现在和付小刚同桌，谢建在付小刚前面；而之前和谢瑶同桌的路晶晶，现在和方慈一桌。
　　谢建刚说个“你”字，讲台上就“啪啪啪”地响起来。全班立刻安静了。
　　丁豆豆用教棍指着黑板上画的木块问道：“哪位同学先来做一下受力分析？”
　　在高中生正常的课堂里，这种情况下，回应老师的都是集体的沉默。
　　丁豆豆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或许她觉得需要一句过渡的话，把学生们的思绪拉回到课堂上来，因为不过十几秒，她就叫了张倩的名字。
　　平时，谁被点到就会乖乖站起来，就算答不上，也没关系。但今天，张倩没起立，她正和刚转来没几天的另一个张倩面面相觑呢。
　　有几个学生嚷起来：“丁老师，你叫哪个张倩呢？”看丁老师一头雾水的样子，肯定不知情：“不是只有一个张倩吗？”
　　谢建立马站起来指着两个张倩说：“现在有两个了。丁老师，这位，是‘大张倩’；这位，是‘小张倩’。”
　　大家被逗笑了，丁老师看看两个张倩，也笑起来：“个子大的叫‘小张倩’，个子小的叫‘大张倩’。这是什么用法？改天我向曹老师请教一下。”
　　谢建说道：“没那么复杂，我们这个是按年龄排大小，偏偏——这么巧！”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因为新来的大张倩不仅个子小，还瘦得皮包骨；小张倩却又高又胖，把她的同桌卫康挤到了桌角，谢建还给卫康起了个绰号——小丈夫。
　　丁豆豆挥挥她的小手：“好了，我知道了，那就小张倩来。”
　　小张倩在黑板上作图时，路晶晶轻轻拍了拍前面的王睿，王睿微微侧过头，听她问道：“我算出来的结果是1.5秒，对不对？”王睿没有说话，而是在桌底下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路晶晶得意地笑了。
　　自从寒假在补习班遇见王睿后，两人上下课就时常聊天，现在又是前后桌，便熟络起来，所以路晶晶常常把不懂的题拿去请教他，他也很乐意地解答。
　　下课后，王睿转过头问路晶晶：“今天传送带上的受力分析，会了吗？”路晶晶摇摇头：“一个在动的都还好，要是传送带和木块都在动，我就有点弄不清楚了。”王睿拿过纸笔，画起图来：“如果传送带和木块都在动，那么……”
　　“打扰一下，我能不能一起听？”周斯远打断了王睿，见路晶晶瞪着自己，接着说道：“都是前后桌，要像刘老师说的，互相帮助嘛！”
　　没错，换座位后，周斯远就坐在路晶晶的后面。路晶晶曾找过刘国兵，要求换座位，但刘国兵不予接受，在他看来，周斯远各科成绩平衡，唯独英语莫名其妙的每次0分，必须要好好的帮助他，于是，英语拔尖又是科代表的路晶晶成了第一人选。
　　王睿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话不多，用动作示意周斯远坐下，又接着讲起来。他言简意赅，把传送带上物体受力分析的方法总结了一遍，路晶晶很快就清楚了。三人刚讲完，便听见一旁众人的笑声。
　　只见谢建等人和丁豆豆围坐在一起，谢瑶抓着谢建告状似的说：“丁老师，他们说你这件衣服是男朋友送的。”
　　“哈哈。”丁豆豆笑了：“我衣服上没贴标签，你们也能知道？”“啊？真的啊？你有男朋友？”大家异口同声，就连不怎么八卦的周敏都转过头来听，路晶晶也凑过去。学生们问的问题太多，他是干什么的，在哪里工作，高不高，帅不帅……丁豆豆只透露他也在这个城市，而且她是因为他才到这里来教书的。
　　大家正意犹未尽，上课铃就敲响了。是刘国兵的课，胡毅让大家赶紧散了。谢建趁刘国兵没来，站到讲台上环视教室一圈，叹道：“听吧，全是心碎的声音！”
　　“再不回座位，我让你不止心碎。”刘国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教室门口，吓得谢建缩头缩脑赶紧回来了，座位上的学生们一边准备化学书，一边窃笑。

　　这天晚餐时，小张倩叫708的女生们回宿舍吃饭，她从家里带来的腊肉香肠还有一些。路晶晶放学后跑去播音社开了会，回宿舍时，其他三人都吃好了。
　　小张倩特意给路晶晶留了一些，担心有些凉了，吃了坏肚子，提醒路晶晶，把碗放在开水里，热一热。路晶晶怕来不及上课，说道:“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四人一同去了教室，路晶晶刚坐下，王睿也来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打完篮球。他给路晶晶一瓶冰可乐，说请她喝。路晶晶一阵窃喜，拧开盖子喝了起来。王睿凑过来，问道:“看看盖子，还有没有‘再来一瓶’？”
　　路晶晶举起盖子给他看，他拍了一下大腿，举起自己手里的可乐，惋惜地说道:“买这瓶的时候中了你那瓶，我以为还能再中一瓶呢！”
　　“我这瓶是中奖得来的？”路晶晶确认了一次。“对啊！”王睿又喝了一口，转过身去。
　　周斯远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同桌马达刚坐下，问他在笑什么。他盯着路晶晶:“刚从某人那儿学到一个成语——自作多情！”
　　路晶晶从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晚自习快结束时，路晶晶突然觉得肚子痛，举手去了厕所。不一会儿，又想去，刚好下课，她便叫方依雯帮忙收拾书本，她去趟厕所再回宿舍。小张倩看她这样，猜她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路晶晶果然是吃坏了肚子，等她揉着肚子从厕所出来时，发现整栋教学楼除了安全通道牌亮着绿光外，已一片漆黑。借着这点光，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十分了，早过了教学楼熄灯的时间。
　　英才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到教室，路晶晶没有办法通知室友，只好摸黑往楼下走。
　　路晶晶背贴着墙，一步一步往下挪。她怕黑，从小就怕。小时候一哭，只要姐姐说把她关进小黑屋，她便能把泪憋回去。
　　楼道的旁边就是教师办公室，经过二楼时，路晶晶听见旁边发出了咔咔声，应该是办公室里传来的。路晶晶脑海里浮现出僵尸、女鬼、小偷，她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问道:“谁？是……是谁在那里？”
　　只听“咚”的一声，一个“东西”落在路晶晶面前，路晶晶吓得腿一软，叫出声来。
　　“叫什么叫！闭嘴！”原来是个人。
　　这人捂住路晶晶的嘴，手里露出的光照亮了她的脸。“我去，路晶晶，居然是你！”
　　路晶晶听这声音很熟悉，定睛一看，竟是周斯远。她受了惊吓，没有了平时的怒气，倒像是撒娇似的冲着周斯远就是一顿乱打乱拍:“你说你……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周斯远制止住她，说道:“我也不管你什么原因，大半夜在这儿，现在，我们先出去再说。”随即用手里一个发光的东西照亮路面，带着路晶晶往下走。
　　路晶晶定睛一看，周斯远手里拿的是一个手机，可他的手机今天不是被王老师收了吗？难道……
　　“你是来王老师办公室拿手机的？”
　　“说你傻，有时候又挺聪明。”周斯远回过头来，指着路晶晶:“我警告你，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到处去说你喜欢我，尤其要跟王睿说。”
　　路晶晶红了脸，好在没有灯光，不会被周斯远看见。
　　两人走到一楼时，产生了分歧:路晶晶要去门口叫值守的大爷开门，而周斯远已经进了一楼的教室，准备翻窗。
　　周斯远无奈地喊住路晶晶:“路代表啊，你动动脑子行不行？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你觉得别人看见了，会像你一样傻，不想歪吗？”
　　路晶晶立马抱住自己:“你要干嘛？”
　　“我不干嘛，我只想你快一点！”

　　路晶晶回宿舍时，已经十点半了，还有十分钟就该熄灯了。宿舍里三人见她这么晚没回来，正着急着。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只说自己肚子痛，然后为了缓解，便去操场散了散步，对于周斯远的事，绝口不提。
　　小张倩已经给路晶晶买了藿香正气液，让她马上喝一支；方依雯见离熄灯的时间很近了，便替她准备好毛巾，催她赶紧洗澡。而谢瑶却突然问了一个让路晶晶惊掉下巴的问题：
　　“你刚才逛操场是不是和王睿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