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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监国太后(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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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送走苏锦,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去了太后的长寿宫。
彼时宫宴已散,长寿宫侧殿挤满了前来的大臣,太后坐在上首,听着诸位大臣辞藻华丽、援引经典的肺腑之言。
一人还好,可若十个八个大老爷们扯着嗓子要死要活的,那就只有难听二字能形容了。
谢信芳面无表情,嘴角的直线却隐隐有向下弯曲的趋势。
皇帝看到这幕不知怎的突然想笑,他的母亲,大雍的太后,并不爱权,实际上还极为讨厌麻烦,但他知道,这话说出去准没人相信。
——因为她所做的恰恰与之相反。
把持朝政,置帝于虚妄。
这正是皇帝看不透想不明的地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太后保持警惕的同时,依旧信任着她。
皇帝脚步轻缓进来,没有引起大臣们的注意。
谢信芳掀起眼皮,对他招手,“我儿来了。”
大臣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齐声行礼,“见过陛下。”
站在谢信芳身后的荣喜松了口气,万幸。
“母后,”皇帝这会儿大约心情不错,唇角甚至微微上扬。
谢信芳瞧了心知肚明,顿时心里头就不大痛快了,虽然是她吩咐的,可这种我这在为你劳心劳力,你却悠哉快活,总归是不怎么平衡的。
她把皇帝往前一推,下巴一扬,“皇上在这儿呢,请求是他提的,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只管对皇上说,说服了皇上哀家就立刻为皇帝选妃。”
她说完也不给大臣们反应的时间,起身扶着宫人的手就往门外走。
深紫凤袍,窈窕纤细的背影渐渐走远,无一人敢拦,大臣们自然而然把目光放到了皇帝身上,毕竟太后刚才不是说了吗?说服了皇上就收回成命。
有大臣跪下,脸色潮红,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声音洪亮无比,“陛下……”
明黄龙袍的少年帝王:“……”
面无表情。
……
第二日一早,早朝上,大半官员都挂着一副黑眼圈,睡得不错的谢信芳问一旁的皇帝,打趣道,“感觉如何?”
得益于年轻人旺盛的精力,皇帝依旧神采奕奕,一点儿瞧不出整晚没睡,他接过递来的茶,一口气喝了一半,“嗓子疼。”
谢信芳:“……”
对上少年委屈的目光,谢信芳莫名的有些心虚。
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呀,她什么都没做错。
假咳了两声,语重心长道,“你要习惯。”
“……”皇帝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他真的不想习惯。
顽固不化的百官并没有再试图在早朝上提起昨晚的事,似乎被说服了,谢信芳不觉得奇怪,便宜儿子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了,她就真的要考虑给大雍换一个皇帝了,不能掌控百官的皇帝注定成为傀儡。
百官与皇帝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目前看来,西风更强。
早朝再次昭示了这一点。
由刑部尚书上奏,包括兵部左侍郎在内的三十七位大小官员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请求陛下下旨发落。
这一消息将昏昏欲睡的众臣惊醒。
兵部左侍郎不敢置信地抬头,踉跄两步从队伍中出来,几乎是摔倒一样扑倒在地上,重重的磕头,满脸是被冤枉的悲痛,“太后娘娘!陛下!微臣冤枉啊!”
皇帝哼了一声,将刑部尚书呈上的证据扔到他脸上,“左侍郎不必喊冤,是非曲直朕清清楚楚。”
大雍以右为尊,兵部左侍郎常年坐冷板凳,不受重视,实权不大,一日日看着同僚红光满面,被人恭维,还要遭受着排挤,心思慢慢就变了。
皇帝看他的目光更冷,自己没有本事,却怪起了别人,说到底还是心思不正,加上本事不够。
“来人,将左侍郎拿下,与其余人一同下入天牢……”
一条条命令下达,抄家、夷族、流放、斩首……
大殿上百官噤若寒蝉,只有被点到名字的官员领命而去的声音,两个时辰后,早到了平日散朝的时辰,百官们又渴又饿,年纪大些的臣子早就被送去偏殿休息。
直到有人来报,所有叛臣都被控制住,反抗者,皆已伏诛。
这一日的都城,血流成河。
……
苏锦在县主府中也收到了消息,大批军队出现在都城四处,铁甲银盔,刀锋雪亮,吓坏了不少人,甚至有人以为是宫变造反。
消息是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
县主府里的下人都是内务府配的,但见到这场面也是惊骇不已,有些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去找苏锦讨主意。
苏锦:“……”
对着丫鬟水灵灵希冀的目光,苏锦轻咳了一声,淡定安抚,“没事,波及不到我们,让人关好门,别随便出入。”
丫鬟找到主心骨一样离开。
苏锦挥退下人,来到梳妆台前,打开其中一个机关,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清理反贼。
似乎是匆忙写就。
苏锦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好像真的摊上大事了,阿弥佗佛观音大士各路神仙,哪个能指点她一下,她该怎么办?
……
之后的日子,平静的出乎意料,就在苏锦觉得大概是她一时会错意了,放下心来的时候——
时隔三月,第二张纸条到了。
——不日离开,勿念。
笔锋强劲有力,丝丝缕缕透着霸气,一如那人的性格。
苏锦不通书法,自己的字也只是一般,却也知道这字写得好,她欣赏了一会儿,又被字的内容吓到。
离开?
离开哪里?
一个皇帝……
一个还是未亲政的皇帝……
苏锦很无语,他就不怕回不来吗?
苏锦觉得她掌握了一个大秘密,因为都城没有任何关于皇帝离开的传言,早朝皇帝照常出席,太傅按时入宫和离开。
半分消息都没有。
苏锦甚至还趁着入宫见太后的时候与皇帝来了个偶遇,皇帝平静地将她叫起,然后带着人离开,苏锦惊讶地发现她也没发现异样。
她都快要以为传信给她的不是她想的那个人了。
苏锦没敢去问太后,毕竟皇家机密……好吧,苏锦是怕死。
有一句名言,无数前辈用血泪证实过它的正确性——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又是半月,苏锦收到一封信,终于安静了下来。
信上说他到了江南,江南富庶,文风昌盛,才子众多,他以游学的学子身份前去。
信厚厚的一沓,十几张,那人几乎要把没日做的事情说的每一句话都写了上去,写江南的才子,有名的高楼,拜访的名家。
他并没有刻意的讨好,语言也不够诙谐有趣,可描写的很真实,苏锦看着看着,仿佛烟雨朦胧的旖旎江南就在眼前。
就这样,半月一封信,那人像真正游学的学子一样丈量河山,游遍各处。
苏锦终于忍不住了,她第一次在信尾添了几个字。
——不要再给我写信了。
信被搁在书案上,窗户大开,有风吹来,纸张一角被掀起,再落下时,莫名少了一页。
七日后苏锦再次收到了一张纸条,只有短短三个字——为什么?
少女侧脸精致漂亮,幽幽叹了口气,打扇的丫鬟担心道,“县主,可是还热?厨房里有新做的酸梅汤,奴婢去取。”
正值夏日,县主府的人都知道苏锦怕热。
苏锦摇头,“不用了。”
她不是热的,是心累,对一个七年没出都城的人大谈特谈江南美景,真不是故意的吗?
好吧,可能真不是故意的,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古代人理解深闺女子的悲催,她们可能一生都没有出过离家十里的范围。
苏锦一个人进来书房,研墨,在悠悠墨香中静下心来,来到古代许久,时常出入宫廷,苏锦别的不知道,却很清楚的明白一个事实——皇权至上!
如果那人真的要娶她,完全可以直接下一道旨意,即使当他像是在讨好她的时候,苏锦也不能忘记他的身份。
她很清楚,他现在尊重她,没有直接下旨,一来可能是对她有好感,希望两情相悦,二来他忙,或者不想,短时间内不会成婚。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仗着他那不知道多少的好感为所欲为。
身份上的不对等,八成可能她是要嫁的,不管她到底喜不喜欢。
但苏锦还想试一试。
饱蘸浓墨,苏锦吐出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因为我会想去。
……
苏锦等了半月,夏日的热度依旧灼人无比,她的心底却无一丝焦躁,出乎意料的平静。
当熟悉的信封出现在书房的时候,苏锦却心跳如鼓。
到底还是在意的。
展开信,又是寥寥几字,却让苏锦心情大好。
——我派人去接你。
她弯唇浅笑,明眸皓齿,妍容多姿。
……
永昭十五年七月,皇帝大婚,立后安平县主。
永昭十六年十月,皇长子出生。
永昭十七年末,除夕大宴,封皇太子。
永昭十八年五月,泰山封禅,归来,太后还政于帝,帝改年号为建兴。
史载,太后谢氏,为建兴帝生母,摄政十八载,复兴大雍之功甚伟,后世冠以年号,尊称永昭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农女皇后 end
明天没有更新,后天我会早点更,在早上八点之前,比心⊙ω⊙